刀马旦

（是的，我顶着pass due的压力还跟这二刷电影，还码字，自罚一杯奶茶）

每次看港片，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愈发感到港片的明暗相应与深入浅出远超已有的印象，看上去吵吵闹闹一通乱打的剧情，还嫌不够乱，还要在近乎一切空白缝隙处塞满低级搞笑，看起来是全不以真心示人的姿态，也天然地不求被观众以过分的真心来对待。我曾以为我最欣赏港片的就是那种真假掺杂漂浮如油片的气质，那其中不仅包含着以“虚假”形式存在的真实，更饱含诸多书本上怎么也学不到的促狭——那是一种于生存的缝隙中平衡了必要的自利与良知性情而得到的智慧，而一切的呈现都不需要以沉重的程式化的口吻——某种我们成长环境中大用特用以致滥用的叙事腔调。港片可以是消遣，可以用于学习，可以被反复推敲其审美，还可以用于扩充反叛精神的弹药库，简直没有比它再好用的东西。现在依然觉得自己说的不算错，但更知道远远不够。说实话，自从我较为认真地看第一部港片至今，也有个五年的时间，我自以为了解不算浅显，直到去年同学问起我喜欢的港片导演，发现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才意识到自己对“港片”仅有一个亲切的大致印象，对于每一位重要的香港影人，我其实并没有细究过，也几乎没有产生过多少情感层面之外的共鸣。现在想想，这多半是囿于自身阅历和领悟力吧。

徐克的特点和才华，我是最近看到《梁祝》才重新认识到的。从前只知道徐克的长项在其独树一帜的美学展现，只记得《倩女幽魂》里一身红衣的小倩，此番则意识到其美学理念和他深厚的文化底蕴，乃至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是一体生出的不同枝叶，也正是因为底蕴上扎根够深又融会贯通，徐克电影中的画面、情节、人物与场景并举的调度能力和女人们俏丽而英勇的身影，才会跨越技术层面的代沟、甚至跃出有明显硬伤的剧本和穿帮的镜头，穿越时空令今日的人们依然能收获鲜活的震撼。《刀马旦》就是典型的，两年前看第一遍时略感失望，看完没多久就完全扔掉了，但今天碰巧广东台午间时段播放就顺便二刷，我本来想的是“欣赏徐克发掘不同女星独特美的能力就够了”，结果看到最后大为惊喜，即使是国语配音版且多处被生硬剪切。原来两年前看的那一遍，那么多致敬，那么多神来之笔，那么多恰到好处的隐喻，都被我白瞎过去了。

闲言少叙，趁这会儿二刷还有印象，赶紧把惊喜的部分记下来，随笔性质。以后有机会三刷四刷，再来补充：

1.一刷本片时我还没接触鼎盛时期的张彻，现在再一看，《刀马旦》里到处都是对张彻电影的致敬，没错说的就是《报仇》。戏台上忠义之士英雄气短，戏台下围绕革命理想的忍辱负重，台上角色命运与台下身份的影射，尤其是最后林青霞身着戏彩斑衣只身扑向谷峰，然后身重数弹倒下，那个慢镜头下的孤绝惨烈，白的衣，红的血，花的妆...妈呀既视感过于强烈，张彻气韵传承迫真。

2.另一处则要属影片最后这个镜头，不过张彻的英雄长歌共少年速死齐飞，到了徐克是进一步的发扬了。张彻故事里的好兄弟们是很难洒脱着生离 待他日山水相逢的，所以张彻电影的遗恨往往多过少年意气的豪迈，最好的结局也是好兄弟好朋友欢欢喜喜在一处。而徐克多一份侠气，也或许是因为对未来抉择的泰然处之，所以徐克电影里不只一次出现过类似画面，未必取开放之意，也许是关照自身。

3.一刷时我以为曹云和湘红的角色性格都是较为固定和单面的，更多做颜值上的支撑，林青霞的女扮男装反串更是作为宣传的噱头，实在是小看了人物外形与角色本身的统一性。三人的起始高度不同，曹云最高，湘红白妞同处中下层但所面临的生存处境不同，要说，这三个名字起得也十分到位。随着故事推进，曹云失去依凭，被从云端拉下来，几乎一度被踩入泥里；湘红贪财计较几度闯祸，但确有水一样的灵活机智，也的确够辣够艳，娇憨不需要演技；白妞就更不用提了，锋芒最敛却最为重义，刀马旦本旦，海报上都是她一个人。

4.全片第一感慨的镜头是这个👇，三女观地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边玩转边说“别人都说出去好，我们也要出去赚赚钱”，一个认真指认自己国家所在的位置，还有一个完全没听进，把玩起了放大镜。对应三人身份，湘红关心金钱，曹云关心政治，白妞一心从艺。相信片尾分别后，三人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5.湘红白妞戏唱得好，被曹军阀请到府上，三人坐在沙发上各怀心思。湘红使出看家本领准备色诱，先是主动摊开手掌给曹看，又突然用手蒙住曹的眼睛糊弄他；而白妞面对曹，则是攥紧拳头死不张开，拳心里还藏着毒药。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但又的确都是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云只会用枪，子弹打完了就只有束手就擒。女同志们啊，还是要多多发掘独属于自己的攻击防卫武器👌。

6.于是，两位名震一时的大军阀，一个姓曹一个姓段，就在三个年轻女孩儿的自救互救里应外合之中，稀里糊涂被搞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赶作业去了，先写这么多，有空再去研究研究片中出现的几出戏，一定与情节有呼应。（张彻老爷子树立了我的戏中戏情结啊————————

1986年，在徐克的帮助下，吴宇森拍出了《英雄本色》，令当时被称为“票房毒药”的周润发拿下金像奖影帝并红遍全亚洲。

很多网友都知道，片中Mark这个角色其实是为郑浩南量身订做的，“Mark”正是郑浩南的英文名。

郑浩南后来在电影还未开机之前就退出了剧组，转而成为徐克电影《刀马旦》的男一号，与这个角色失之交臂。

虽然《刀马旦》同样获得了票房佳绩，但郑浩南毕竟失去了一个后来造就周润发的经典角色。

至于郑浩南放弃《英雄本色》，转投《刀马旦》剧组的原因，至今仍是影迷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废话不多说，皮哥今天就带大家来聊聊围绕电影《刀马旦》的那些故事。

01、

刀马旦是京剧中旦角的一种，指表演中需要武打戏的女性角色，如穆桂英、樊梨花、扈三娘就是非常受欢迎的旦角。

《刀马旦》电影以此为名，明显交代出这是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作品，林青霞、钟楚红和叶倩文三位当时最火的女星，正是片中的女主角。

我们先看故事——

民国初期，袁世凯做总统后，国家依然动荡不安，军阀各据一方，导致国无宁日、民不聊生。

歌女湘红(钟楚红饰演)被请到军阀段将军府上唱歌，她趁着段将军破产，将军府大乱之机偷走了段将军的一盒首饰。

令湘红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盒珠宝首饰，让她意外卷入一伙革命人士的爱国行动中。

军阀曹督军(曾江饰演)因与袁世凯相勾结，势力不断壮大。袁世凯为了扩大自身实力，以国家的名义向外国财团借贷巨款，而曹督军正是牵针引线的中间人。

曹督军的女儿曹云(林青霞饰演)却是个革命者，她不愿意见到父亲为虎作伥，便私下加入地下革命党的队伍，与爱国青年宁北海(郑浩南饰演)一起。

为了阻止袁世凯恢复帝制而潜入曹督军府中偷取能够证明袁世凯出卖国家的文件。

但宁北海很快就暴露了身份，导致任务失败，在逃走时，又将湘红(钟楚红饰演)和段将军手下的小兵董民(张国强饰演)卷入其中。

他们慌不择路，逃出将军府之后又来到广和楼戏院，躲进了春和班戏班里，结识了班主的女儿白妞(叶倩文饰演)。

原来，京剧表演是不能用女演员的，但白妞从小热爱京剧，一直梦想可以登台表演。

恰巧赶上戏班中的刀马旦花锦秀被稽查队队长逼婚，白妞为了掩护花锦秀逃走，当晚便代替花锦秀饰演穆桂英，与湘红一起登台表演。

谁知曹督军当晚也来到广和楼，当看到台上两名女将时，对她们的表演印象深刻，回头便邀约白妞和湘红到将军府一聚。

曹云与宁北海商量之后决定将计就计，他们用金条收买湘红，要她用迷药将曹督军迷倒之后偷出文件。

白妞和湘红来到将军府，她们没能用迷药放倒曹督军，却用花瓶将他砸晕，并顺利拿到文件。

然而曹云和宁北海却已经被稽查队的人盯上，稽查队雷组长带队赶到将军府抓人，曹督军为了维护女儿，竟然被雷组长开枪打死，而曹云则落入稽查队手中。

雷组长和段将军勾结，密谋吞并曹督军的地盘，在曹督军死后，段将军便取代曹督军接管了他的军队，而宁北海和董民也被他们抓走。

只有白妞和湘红逃脱出来，她们和曹云等人相处日久，感情已经很深，便决定冒险潜入将军府救出众人。

白妞、湘红两人又故技重施，以美色勾引段将军，成功进入将军府把段将军杀死，并救出了曹云、宁北海和董民三个人。

当雷组长带着手下赶到时，五个人早已经逃到了广和楼，于是雷组长下令对广和楼重重包围，要找到这些乱党。

最后经历一场生死较量，曹云在广和楼的房顶上把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雷组长打死，为自己的父亲报了仇。

事后，五人志愿不同，曹云和宁北海要将文件交给南方政府；

白妞要去天津找她爹，继续追逐自己的京剧梦想；

湘红想要继续她的歌女生涯；

而董民决定回家耕田。

他们相约等到民主成功之后在北平再见，便分开各奔东西了。

02、

在徐克早期的电影中，总带着一股浓烈的家国情怀和意气奔放的豪情壮志。

片中白妞、湘红和董民三个人刚出场时都只是胸无大志的小人物，但在经历了生死磨练之后，都燃起了心中的斗志。片尾众人分开的场景，每个人都带着壮志凌云的豪气。

追求民主的政府主题，与京剧文化相结合，配上武指程小东天马行空的武打，黄霑慷慨激昂的主题歌，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由此可见本片正是徐克苦心经营的商业片大作，亦是新艺城公司当年的顶级制作。

实际上《英雄本色》和《刀马旦》是徐克筹备多年的两个项目，但他分身乏术，只得将《英雄本色》交给他的好友吴宇森。

当时吴宇森遭遇接连几部作品的失败之后，已到了穷途末路，接手《英雄本色》能够拍出怎样的成果，也许他自己都没底。

《英雄本色》的两位主演，张彻弟子狄龙已经有些过气；张国荣在电影圈也还没有成名的作品。而郑浩南饰演的Mark哥一角，只是除去这二人之外的男三号，戏份少不说，还在高潮处领便当，根本不是个好角色。

郑浩南是新艺城的签约演员，也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理应得到公司的照顾，自然徐克就“偏了心”

于是在《英雄本色》开机之前，徐克决定把他调到自己的《刀马旦》剧组，出演片中的男一号宁北海，这对郑浩南来说，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Mark哥这个角色，最终落到刚刚离开TVB的周润发手上。

正是天意弄人，周润发凭借自身强大的气场和扎实的表演功力，硬是将Mark哥这个男三号演成了男主角，且一举拿下金像奖影帝，从此成了电影圈红人。

03、

《刀马旦》虽然是徐克亲自执导，郑浩南在片中的表演却并未给观众留下太多的印象，与周润发的成就相比显得暗淡了许多。

分析郑浩南失败的原因，并非《英雄本色》强于《刀马旦》，而是两部电影本身便带着不同的气质。

我们很容易发现，《英雄本色》和《刀马旦》天生就有完全相反的气质。

《英雄本色》讲述三个男人的故事，整部电影都充斥着动作、枪战、黑帮仇杀这些阳刚的男人戏码，而《刀马旦》讲述的却是三个女人的传奇故事，本身就是一部女人戏。

林青霞、钟楚红和叶倩文三人是当时香港电影圈中最红的三位女星，她们正是电影成功的保证。

郑浩南作为男主角，虽然戏份很多，却只是三个女人之外的配角，其角色设定本身就非常脸谱化，能够让他发挥演技的空间非常有限。

因此电影故事虽然很好，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动作戏也打得很精彩，郑浩南却只是“混个脸熟”，这正是电影获得成功，郑浩南却未能凭借角色成名的原因。

与郑浩南相比，三位女主角的塑造就要成功很多了。

首先是首次以中性形象出现的林青霞，其短发造型一改“琼瑶女郎”的小女生稚气，令观众眼前一亮。而对革命的坚守和对父亲的爱令曹云这个角色始终处于矛盾之中，林青霞也成功塑造出了角色的深度。

据说林青霞原本不肯短掉一头秀发，但试了很多个短发头套之后都觉得不满意，造型师吴宝玲才劝她将头发剪短，没想到剪出来的效果惊艳全场。

林青霞的中性气质由此被徐克发掘，这个形象也为她后来出演经典角色东方不败奠定了基础。

钟楚红饰演的湘红则是个贪财的小女人，她娇媚机灵，懂得随机应变。虽然经常表现出胆小的样子，关键时刻却总能冷静应对，而虽然视财如命，却心地善良，是个令人喜欢的角色。

钟楚红的演技自不必说，虽然气场没有林青霞那么足，却仍能够塑造好角色的性格特点，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让观众选择片中最喜爱的角色，湘红一角肯定不比严肃认真的曹云差。

叶倩文则演绎了一个因怀才不遇而心有不甘，但热情重义、勇敢无畏的戏班少女形象。叶倩文在娱乐圈中以唱歌为主，从未演过电视剧，出演的电影也只有寥寥20几部，但演技依然很扎实。

其实叶倩文本是1990年胡金铨执导的《笑傲江湖》中女主角任盈盈的扮演者。

可惜在电影未能完成之前因档期与她的演唱会冲突而不得不退出电影，后由张敏接手，我们也未能看到她在片中一展身手。

但在本片中，叶倩文饰演的白妞就有不少打戏，也把京剧身段表演得有板有眼，让我们能够看到她在唱歌之外，动作戏方面的才华。应该说在本片中，三位女星都展现出了各自不同的风采，这正是电影成功的原因。

04、

徐克把华丽的京剧进行加工和戏剧化处理，将剧院中的方寸之地变成政治交锋的舞台，把军阀混战时期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矛盾和冲突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都是电影的独特之处。

而片中的三个女人所处阶层、身份与文化背景都截然不同，却能够走到一起共同面对国家大事，经历生死的较量，这些都是女权主题的体现。

宣扬个人英雄主义，雄性荷尔蒙爆棚的《英雄本色》自然受到观众的欢迎；展现女性魅力的《刀马旦》也同样深受观众的喜爱。

这两部电影直到今天也仍然是影迷们一直珍爱的港片经典。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热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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