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省齋母子回至家中,楊小姐在團窩頭。彼此招呼,方見楊小姐一笑,這是禮貌而已,這人情斷不可失。古人講禮,化作生活方式裏,本能如呼吸,無禮的人沒有生存空間。寧肯不講理,也得要有禮。冷若冰霜的人,笑起來很珍貴,簡直像拾到了寶貝。我看楊小姐笑,便有些吃驚,覺得不是我的本分能看到。
顧母問她:“喲,你臉怎麼了?”適才屋頂懸貼,蹭了額頭。楊小姐先是一驚,抹了抹額頭,卻笑着轉移了話題,探着身子問顧母:“您好點兒了吧。”顧母果然没追問,歎息自己了:“老啦,不成啦。”這邊廂楊小姐還在抹着額頭遮掩。這橫斷得絕妙。没有編什麼瞎話搪塞,輕輕一撥,省卻多少無謂閑話。觀眾在等楊小姐如何解釋,偏這般輕巧避過,一點俗套也無,今日未必有這般設計。編劇該學學惜墨如金,也給人家省點兒膠片。
顧母把那包藥放在桌上:“這一大包藥。”給藥特寫,下一個鏡頭淡出到楊小姐煎藥的藥瓢。這是十分老舊的手法了,在老電影了經常見。87版電視劇《紅樓梦》經常會在需要時給牌匾或者一件物事特寫,如“天香樓”“敕造榮國府”等。這老舊的手法可能失之迂回,但現在不用了,反倒覺得天寶遺事。
顧省齋問楊小姐認不認識石瞎子,楊小姐一驚,轉而微笑說不認識,一時忘情,被藥燙了手,掀簾兒進去避開。切莫看做閑筆,這是為後文鋪墊。顧這一問,楊方才警覺,有後文傳紙條給魯大夫“顧省齋非等閑之輩”。否則,顧對石瞎子只是私下疑惑,何以令楊小姐知之。
顧母與楊小姐在裏間的對話家常人情。顧母認為楊小姐不肯嫁的原因是“嫌我們家窮”,不料楊小姐一笑:“我們家還不是更窮。”笑着說,那份淡然不在乎貧富的口吻非是嬌生慣養官宦小姐所能說出,亦非草莽兒女這般灑脱,必是經過盛衰之變的詩書人家的炎涼體會。
老人家有意把話題扯在兒子終身上,流露絕望之情,既是以之動楊小姐意,又有真實自憐情。前文講過,窮人的婚姻形式大於內容,娶媳婦兒的重點在於“娶”,没這個行為人生就是不完整。直至今日,兒女婚姻仍然關系到了自己人生的完整程度,父母無法把自己的生活和下一代割離。於是,顧省齋的不婚,對母親說不僅是不孝,而且是自己人生的失敗。
楊小姐聽完顧母歎息後流露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愀然”一詞,出自《赤壁賦》“蘇子愀然,正襟危坐”。不知為什麼,第一眼反應馬上是這個詞。那個“秋”字或許能形容盡。看蔣勳《孤獨六講》的“革命孤獨”提起秋瑾,心為之冷熱。現在看,方覺楊小姐或徐楓身上頗有影子。徐楓之淩厲,有孤注一擲的叛逆和狂傲。也想起“忡然”二字,出自《紅樓夢》林黛玉聞“芙蓉女兒誄”改動字句後“忡然變色”。但這“忡然”不比“愀然”有下定決心的慈悲和愁苦。僅這個表情,非常之古文簡潔,沒有閒言碎語旁支情節,就此打住,後文呼之欲出。我甚至看見了文字的跳動,感覺很奇妙,無法訴說。
白天,市上,顧省齋和魯大夫打招呼,問他東廠番子事,點出門達。當問到歐陽年時,魯大夫警覺。此時恰好扮成男裝的楊小姐假裝經過,扔了張字條給魯大夫:“顧省齋非等閑之輩”。楊小姐識人矣!此非為顧氏正傳,實是楊小姐正傳。
楊小姐把顧省齋引到荒山處,現身:“顧公子,今天晚上到我那裏去一趟。”這荒山亂石雜草,還有煙霧籠罩。老胡喜歡噴煙,把個氣氛襯托得十足,荒山越發其荒涼。太幹淨就少了神秘莫測。不過今日之影視再用煙,反倒有些使勁了。為何?蓋舊時的影片風格不是完全寫實,還有些擺脱不開的程式化大寫意,如胡金銓京戲的鑼鼓點,這些元素綜合在一起就很好看。但今日之影視擺脱了舊時的風格,再用舊時的一些元素就未必能好看。87版《紅樓梦》用配音,能很好的配合人物略帶舞台化的表演,而新版趨向於生活化,再用配音,顯得假模假式。
徐楓那個男裝戴鬥笠立在亂石上吩咐顧省齋的鏡頭太有範兒了,皂衣白領,鬥笠的兩根帶子隨風飄動。
这篇是刊登在《电影手册》 2015年7-8月号上的长文,由深焦翻译。个人觉得写得很好,看到豆瓣上没有,所以就搬运过来了。
原文作者:Vincent Malausa
胡金铨执导的这部代表武侠片最高成就的电影于今夏重登大屏幕。这个重新修复的版本,让一次无与伦比的美学冒险重现光彩。
1975年,《侠女》在戛纳电影节初试啼声。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该片从众多杰出的武侠片中脱颖而出,并被一种神话的光环所笼罩。这既得益于导演胡金铨(1931-1997)独特的个人魅力,也因为他用一种毫无拘束的方式实现了一个天马行空的计划。这次由Carlotta公司发行的4K修复版的《侠女》是长达三个小时的眼花缭乱:从颇有用心地将故事安排在一个受宫廷密探侵扰的小村庄,到几位被朝廷通缉的侠义之士与阴险狡诈,专横跋扈的宦官魏忠贤手下的东厂杀手之间斗争的不断升级。眼花缭乱,在这里应当以最字面的意思来解读:整部电影玩味的是令人惊艳的艺术造型和布光照明,以此再次强调胡金铨电影中的绘画要素,这在当时把武侠类型片提高到了一种太阳和宇宙般的未知高度。在这部片名如此有禅宗意味的电影里,佛教这个主题只是轻描淡写,使这部电影更为着力之处在于对光线的追求,这明确地体现了一位导演与众不同的技艺:他将电影浓缩为那些最不可捉摸的元素的集合----在绝对的澄明中捕捉能量、力量及运动的起伏。
胡金铨的雄心壮志
今年“戛纳经典”单元放映了这部大师级作品的修复版,这距离它第一次在戛纳亮相已有四十年之久。彼时发掘这部电影的皮埃尔•李思安(Pierre Rissient)顾了这部日后被众人推举为“史上最伟大的华语电影”的动人故事。事实上,《侠女》是一部经过多年酝酿的不同寻常的电影。胡金铨任职于香港邵氏兄弟时,尽管总体不温不火,但他还是拍出了令人惊艳并引起武侠片革新的《金凤凰》(1965)。之后他去了台湾,并于1967年执导了《龙门客栈》(该片修复版也于8月12日在法国发行)。这个新的制作环境让作为导演的胡金铨更自由,能够在艺术上更精益求精。而《龙门客栈》在商业上的成功则进一步给予他更多的创作空间。于是一切就绪,准备开拍一部前所未有的规模宏大的电影,让处于荣誉巅峰的胡金铨(他才刚满40岁),得以在摄经费充裕的情况下尽情展示他在审美和叙事方面的功力。该计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为了拍摄这部电影专门修建了古城中心的布景,并计划之后作为电影公司的永久片场:场景的搭建,再加上等待苔藓生长、堡垒自然风化的过程足足耗费一年有余。
这部电影的拍摄分两个时期,总共花了90天时间。第一个时期因为《龙门客栈》的收益分配问题戛然而止。胡金铨中止了电影的拍摄,去美国呆了三个月之后拒绝回到台湾。剧中演员于是去香港跟他会合,继续这趟光影的冒险之旅。这部命运多舛的电影还经历了一些发行方面的黑幕。当《侠女》还处于拍摄阶段时,电影公司就决定在导演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上映前一部分,而且没有任何形式的通告提醒观众上映的仅是电影的第一部分,于是这个畸形的片子遭遇意料之中的票房失败。后面发生的事情令人难以置信:这部电影在台湾和香港市场上有多种版本,但是直到四年后参加戛纳影展时(此片获得了“最高综合技术奖”),整个世界才得以完整地欣赏这部风格独特的鸿篇巨制。一个本来前途光明的导演如何能在一系列挫折后还能坚持下来,克服各种经费困难继续拍电影?奥利维耶•阿萨亚斯曾在1984年的《电影手册·香港特刊》上写道:“胡金铨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却并不用它来拍那种类型片,而是追求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创作。”《侠女》出自一位野心勃大、思想深奥的电影人之手。这位经受过良好美术、审美训练的艺术家,断然不可能拍出彼时电影工业所要求的那种形式死板的类型片。
白热化
虽然有史诗电影的长度,但是《侠女》的剧情可谓平淡无奇,故事也好不浪漫。胡金铨并不心急,他只是扩充了一个追捕的故事,这与《龙门客栈》在关键剧情上——一帮狡猾的大内密探集结在荒原中的一间客栈里——颇为相似。不过《侠女》倒置了《龙门客栈》的叙事方式(这次是叛党们在靖虏屯堡里等待他们的追捕者),并且还花了大概一个小时详细介绍那个后来与东林党分子联手的顾省斋和他母亲相依为命的村庄。外人进入村庄,种下了祸根,似乎在光天化日下做着偷鸡摸狗之事,这些情节都在逐渐迷惑观众。镜头下那些隐藏在街道深处的不正当交易,人物各种令人不安的行动以及那些接连而来的相遇,各种蛛丝马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而它的复杂性和精密性则一直阻碍观众看清这个蓄势待发的血腥阴谋。
这场戏没有打斗动作,而是建立在一连串等待和延迟的效果基础上,跟村庄旧堡内那个隐蔽的地方相呼应。躲居在那里的由徐枫饰演的神秘年轻女子杨惠贞,令顾省斋一见倾心。如此神秘可疑的朝廷通缉犯出现在一个跟村庄本身以及那个传说闹鬼的堡垒一样复杂的空间,说明导演明确地想给观众制造一个黑暗浑浊,变幻莫测的环境。单纯的顾省斋的视角在这个充满迷惑性的游戏中就像唯一的中转站:他的扮演者石隽,睁着黑色的大眼睛,似乎在试图看清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在观众的视角(他渐渐识破情节中的假象)和导演的想法(凭借他的军事才能逐渐开始领导整个叛党队伍)之间建立起联系。最初在女主角杨惠贞和阴险狡猾的东厂千户欧阳年决斗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顾省斋因为刺眼的阳光和双方身手之敏捷而睁不开眼睛。然而在朝廷军队进攻老城时,顾已经成为一个杰出的“场面调度师”:他安排那些灵活的木偶,投石器和幽灵来吓退那些进攻者。
这种思考角度的交替使顾省斋不仅扮演一个目瞪口呆的旁观者的角色:他对杨惠贞以及她的追随者们 (石问樵,鲁定庵和慧圆高僧)的高超武功敬而远之;他还是导演的化身。从《大醉侠》到《空山灵雨》(1978),胡金铨一直善于在一个逻辑结构中保持形式上的创新和疯狂的运动偏向,这使他的电影更富节奏感。他对那些简单的观点转换的重视,使得整部电影即使没有高潮迭起,也不断迸出火花。没有哪部电影能够像《侠女》一样如此单纯地用自己的方式将每个人物塑造成一种概念(力量,精神,技巧,知识等)的媒介。而这些概念又被融入一种充满力量和能量,并一直挑战造型法则的电影创作中。在那段神话般的竹林大战里,因为剪辑、演员飞快的动作以及摄影机的共同作用,空间被压缩成一个看起来像从内部破裂的绿色房间,这使得那些变成投射物的身影处于一个不断被重组的拍摄环境中。在进攻堡垒那段中,我们同样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进攻的官兵们战战兢兢地发现那些鬼魂和一系列假象造成的可怕元素。这一段通过加速剪辑达到了一种失控的效果。
一部宏大的电影
如果这部电影很难懂,那是因为它具有强烈的导演个人风格:类似一种拍摄进程,它展露了导演在艺术方面的秘辛。假动作和假象的运用让整个村镇在虚构的幻影下变形。那个夜晚的进攻以杀戮结束,而策划这一切的顾省斋第二天给予了明确的解释:作为军师的顾在荒芜的旧堡里从高处冲下来,沿路开动自己精心制造的所有“特效”,同时为自己高超的才能大笑。这种重温前一个场景的方式,展示了一种现代独特的戏剧维度(我们发现了布景的反面),在片中产生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讽刺效果,虽然京剧里滑稽可笑的荣誉感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部电影。这个讽刺的缺口被电影(当那群僧人开始另外一项让顾激动恐惧的仪式:在地上挖坑埋葬那几十具分散在古堡各处的尸体),确切地说,是被存在于胡金铨所有作品里那种抽象的野心所压抑,而这种野心正是他影片中那种狂热美学的依据:为了将顾军师遣回他做鬼脸的丑角位置上,大笑与惊恐在这里互相抵消。
片中人物被迫使用简单有效的力量,在一个比他们强大的世界里求生,组成这个世界的广阔空间却往村庄周边延展。这种枯燥写实的基调使得这部电影无法朝传奇史诗片方向发展,而且从一开始除了造型和运动方面,它扼杀了一切情感因素,不过这种基调正是今天看这部电影时最吸引我们的。相对于具体形象化,胡金铨毫不犹豫地优先选择抽象概念。从这个观点出发,《侠女》与那些支配拍摄的自然因素和精力保持着一种宏观抽象的关系。慧圆法师是片中最重要的人物:他每次出场代表的都是一个拒绝暴力、粉碎一切进攻、不可毁灭的形象。作为四处逃亡的杨慧贞的保护者,是他让侠女接触到了禅宗。导演通过逆光拍摄将法师伟岸的身影和太阳的光芒连接在一起:敌人们无法盯住他,被从他身躯射出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或者就像最后的大结局,面对许显纯及其手下时,他一个简单的转头,就引起视觉上的失衡,使得对方神经错乱。
这种运用太阳光的拍摄手法,给整部电影带来了最壮美的画面。如果把胡金铨对于幻影的审美比作环舞曲,那么这里就是最高音阶。这个发生在白天的充满幻觉的大结局,比进攻屯堡时的夜战更激烈。画面衍射出一系列幻觉效果(尤其是红色负片的出现),这也许可以被看做是导演对绘画艺术最完美的概括。在现代电影中跟它类似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景非常少见,虽然人们可以由此联想到苏莱曼•西塞执导的《光之翼》(1987)中惊慌失措的结局。表现《侠女》的天马行空,在形式上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创造,以及引导他的故事的那种极端的野心,都体现了一种充分成熟的艺术。拍《侠女》时距离胡金铨在邵氏兄弟开始电影生涯不到十年,他拍摄的电影也才寥寥几部而已。虽然他后来的作品也有几部堪称经典(1974年拍的《迎春阁之风波》和《空山灵雨》),但是《侠女》之后,再也没有哪部作品能在表现他天才的审美方面——在伟大和平静之间达到如此的平衡。
- Fin -
看徐皓峰写影评评论金基德的《春夏秋冬又一春》说导演发现了某种意向(创意)后,会迫不及待的用好几次,以免被别人用了,他说金基德在《漂流欲室》中发现了『漂流,欲望,无根』这种意向,迫不及待的在《春》里又用了一次。徐皓峰对《春》的解读是非常精彩,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看了两遍,大致看懂了,但说不出什么来。徐的解说,让人豁然开朗。
最近看了几部胡金铨的电影,他好喜欢用一种机械,就是麻绳帮着凳子桌子做成弓箭,自动引发。在《龙门客栈》里用了,《侠女》里也用。而且,背景锁定了明朝和东厂的故事。胡金铨是认真的老派导演,对一针一线的细节都极其认真,既然研究了这一时期,就多用几次。稍微晚一点的李翰祥也是。现在的导演就没这么讲究了。去年获奖的《黄金时代》里 ,结婚时的对联平仄挂反了(这么说吧,内地电影里从来也没挂对过)。陶杰说许鞍华是读英文系大,没有这个知识,怎么负责场景道具的师傅也不懂?
这两部电影的武打设计都像日本电影里的武打,其实也更接近真正的武打。讲究的是气势和快。三招两式已经分了胜负。快的取胜。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在讲故事上,是稳扎稳打,不厌其烦的。
《侠女》长达近三个小时,故事缓缓讲来,还是讲的颇为精彩。片中这个选择乱世隐居的书生,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排兵布阵,以少胜多,取胜后那种狂喜。多少令人反感。于是大家一起鄙视他,并且让他最后还是没有娶到老婆。
《侠女》电影版里的孩子,稍显突兀了。无法衔接,他是杨小姐生和顾生的孩子吗?还是随便抱来的野孩子?
为此,我专门去翻了《聊斋》里的原文,我擦,看了以后大吃一惊。
原文不仅涉及侠女,还有男同,狐狸精。大意是男子认识女侠之前,先认识了个狐狸精变幻的男子,俩人搞基。后来女侠出现,得到男主的帮忙, 颇为感激。但坚决不给搞,摸手都不行,后来想了想,决定给他生个娃,于是就破例搞了一次。没算准排卵期,没怀上,只好再搞第二次,准备搞第二次时,男狐狸精出现了。侠女追出去杀了狐狸精。回来后说,没兴致了,改天再搞吧。我操,此处真是神来之笔,原文是这么写的:
『曰:「適妖物敗意,請俟來宵。」出門逕去。次夕女果至,遂共綢繆。』
充分说明即使纯粹是为了生育,女人也无法像男人一样随时都能进入状态。哈哈。
这次搞后怀上了,报了仇,生了娃,侠女走了。走之前给男主看了相说你三十几岁就挂了,儿子长大可以做官。后来果然。
值得一提的是,结尾处的异史氏曰也很好玩:
異史氏曰:「人必室有俠女,而後可以畜孌童也。不然,爾愛其艾豭,彼愛爾婁豬矣!」
大意是,如果你想搞基,必须得先娶个侠女做老婆,如果不然,你搞基,你的好基友就会搞你老婆。
香港電影資料館二月舉辦了“館藏精選”放映活動,宣傳冊上赫然瞥見“俠女”二字,雖不是香港武俠迷,然“俠女”的大名卻聞之已久,實在沒有不看之理。整個觀影過程是奇妙無比的感覺,180分鐘,基本上分分鐘都帶給我不同的觀影體驗,緊張、興奮、驚奇、震撼、直到最後三十分鐘的徹底無語,片子放完,我已然對胡金銓俯首膜拜了。 接著是映后談,由資料館的蒲鋒先生為觀眾介紹影片背景和剖析影片結構。此片改編自蒲松齡《聊齋志異》本已讓我驚奇不已,雖未完整讀過聊齋,但其故事特點我還是有些常識的,但全片并無真正的妖魔鬼怪,只有幾處由人物故意製造出的鬼怪效果和謠言,我猜想這本不該是聊齋故事的原貌吧。聽完介紹后才知,原來的確和原著故事有較大出入,聽完原著的故事,我的驚訝更是無以加復。 原本的故事其實是段三角戀,顧省齋除了和楊慧貞有男女關係外,還和歐陽年有男男關係,楊慧貞與歐陽年還互相吃醋,結果後來才發現歐陽年原來是狐狸精變的。原著對那段同性戀的描寫如下:“一日,生坐齋頭,有少年來求畫。姿容甚美,意頗儇佻……嗣後三兩日輒一至,稍稍稔熟,漸以嘲謔;生狎抱之,亦不甚拒,遂私焉,由此往來暱甚。”這是難以想像的,在蒲松齡那個年代,竟然將同性戀的情節寫進故事,如此大膽無諱,而現代的改編電影竟要刪走此段,這究竟是時代的進步還是倒退。 除了刪除了同性戀情節,原著中對楊慧貞的身世背景也并無交代,而電影加入了朝廷、東廠番子、忠良之後等等元素,給“俠”字增加了一層含義,這其中也大有文章可作。忠官慘遭陷害,俠女由兩名將軍保護一路逃跑,躲避朝廷的追兵,這種情節倒真和當今的情形有幾分相像。具體我就不說了,你們懂的。 《俠女》的開頭七分多鐘無一句對白,全是景色渲染與人物動作,外加背景的古琴音樂,好像一切都在蓄勢待發,故事也就如此緩緩展開。令人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攝影了,時遠時近,忽左忽右,高低角度切換之快,鏡頭伸縮變化之速,攝影師好像唯恐觀眾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似的,肆意玩弄著鏡頭。除去攝影之外,另一大特色便是配樂了,琴聲之響,大有喧賓奪主之味。 蒲鋒先生說胡金銓似乎并沒把心思放在劇情敘述上,故事如何發展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畫面的感覺,所謂的美學效果。然我竊以為劇情敘述上胡老也別具特色。開頭的半小時內製造的完全是鬼怪片的恐怖氣氛,長滿蘆葦的破廟、廟鈴的叮叮作響、每次“恰到好處”的雷聲、再加上書生——這個通常出現在神鬼片中的元素,懸疑的氣氛製造的簡直太完美。傻傻書生+豔麗女鬼,多么傳統的聊齋元素,於是剛開始我真以為楊慧貞是女鬼變的。 但故事若真如此發展,恐怕要陷入陳腔濫調中萬劫不復了,所幸有個歐陽年。歐陽年的出場完全一副正人君子模樣,有幾次眉宇的特寫鏡頭,雖然行蹤神神秘秘,卻一直沒引起我對此人的懷疑。甚至直到雨中出手傷了石瞎子,我也還一直以為大概楊慧貞石瞎子他們才是反派。我的後知後覺,完全是因胡導對故事的駕馭能力、人物的性格設計讓人驚異,可以說是打破了傳統正反派角色的cliché。 胡導把故事懸疑成份做足,直到一個小時左右才揭示出整個故事的來源,這裡的亮點便是剪輯。回憶與現實之間的通過溶解(dissolve)的方式過渡,可謂妙矣。接下來便是著名的竹林一戰,武俠動作片的剪輯特色自次開始發展,直至今日,竹林依舊是諸多武俠片的首選場景。一片綠色原本就很賞眼,再加上透過樹枝縫隙漏下的縷縷陽光,絕美的場景下開打,觀眾也看得舒服。楊慧貞和石將軍所向披靡,最後從樹枝上端俯身直衝而下,給敵人致命一劍,不禁要讓人直呼太漂亮了。 歐陽年死得太快太冤,可惜了這麼一個美男子,中了幾下楊慧貞的飛鏢就傷得那麼重,再後來見到他時已經成為尸首。 古廟一戰場景如此之黑,說實話我真的分不清敵友,這也是難以想像的做法,夜晚打鬥居然完全不打燈,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不過似乎也與結尾的光明形成對比,也暗示著此場大戰並不是最終的boss級决鬥。 古廟之戰結束后,顧生一路狂笑著向觀眾展示著自己的計謀,此段太過神奇,讓不明所以的觀眾心裡被他笑得發毛,後來蒲鋒先生說胡金銓似乎在向觀眾展示《倩女幽魂》一些鬼怪效果是如何做出來的,兩片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包括女子彈琴吸引書生前往約會一段,又是何其相像。胡金銓不滿足與《倩》的拍攝製作,於是自己動手,處處模仿,卻又處處彰顯他的個人特色,真是無比可愛的導演。 性別倒錯也值得一提。靠畫畫維生的文弱書生,偶遇一身白衣的冷豔俠女,自是被迷得團團轉。女子雖身著白衣(象徵童貞),但其表現卻處處開放,更用琴聲勾來書生與之發生一段莫名的一夜情,過後仍以白衣示人。俠女握劍(象徵男性生殖器),武功高超,遇敵時書生只有退到俠女背後躲避的份。然書生并不甘拜下風,通過自己的“計謀”(不過是小聰明罷了)重新尋回自己作為男性的尊嚴與過人之處。最能體現的便是那長達幾分鐘的狂笑,好像重獲賞識,找回男性的地位,那般開心可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到的。但後來他發現尸首遍地,不見了楊慧貞,卻又立馬“花容失色”,嚇得到處叫喚“楊小姐~楊小姐~”,看,表面上的威風并未持續多久,自己的懦弱本質便暴露無遺。最最顛覆傳統的要數楊慧貞留下嬰兒于顧生一幕,且不論“楊慧貞之前還在拼死拼活地戰鬥,毫無懷孕之相,轉眼間一枚嬰兒便已誕生”多么荒誕不合理,就光是“女子留下孩子給男子,自己卻拋下他們一走了之”這點就足夠引起爭議了,看當今社會,大多是風流男子一夜情后拋下女子遠走高飛,殊不知此片中男女性別如此倒錯,那情景,倒像是《得閒炒飯》中Eleanor去找“食完還賴著Anita不走”的Robert理論,甩出一句“說吧,要多少錢才肯放人”。女子這樣的主動姿態,這樣顛覆傳統父權的做法,如何不讓我驚歎歡喜、拍手稱讚。 若故事到此為止,也可算是一個較為圓滿的結局,我大概會給它打四顆星,但最後的三十分鐘讓我大感意外,毫不誇張的說,我是最後三十分鐘里一直是張著嘴瞪著眼看完的,太過震撼,我幾乎要在影院里跳出來,大吼一句:“電影竟然能這樣拍!” 英文譯名A Touch of Zen開始讓人摸不著頭腦,一點禪意?可是通篇講述武俠、正邪决鬥、愛情什麽的,和禪到底有什麽關係呢?答案就在這最後三十分鐘里。和尚每次都在緊要關頭出現,將壞人輕鬆打倒在地,隨後均是低角度鏡頭,和尚的臉和刺眼的陽光重疊,這一刻,怎能不給人一種神一般的存在感!難怪那些被他打倒的人都仿佛丟了靈魂般對他俯首膜拜。 最後的大漠一戰,依我看才是全片最關鍵的一戰,與之前的狹窄茂密的竹林形成強烈對比,一片空曠荒涼的大漠,只有太陽的金黃,卻毫無竹林那樣生動鮮活的綠色。這樣的戰鬥不是比武功,不是比招式,而是心靈的較量。和尚百密卻有一疏,沒料到被陰險小人所詐,但他緩緩走向山頂,在太陽下靜坐,太陽在他身後形成一圈佛像的光芒,配合音樂效果,那一刻真是無比的讓人心生向佛之意。連小人也被閃瞎了眼,看什麽都是反色效果(多少年來我也是頭一次看到畫面上出現反色效果,可想而知我的震撼)。最後的超凡入圣,講求禪意,我以為是影片最成功的昇華。 觀影結束后我久久無法回過神來,沉浸在胡金銓營造的那個武俠、佛與禪的世界中走不出來。我以為文字永遠也無法說盡這部神作的絕妙,個中緣由唯有各位看官用心去體會了。
按照9月份《万象》开篇李欧梵文章里的说法,《侠女》中演书生顾省斋的石隽,本来是在书斋中做学问的,结果不小心被胡金铨给看见了,非要他从影,因为觉得他长得很有“古代书生气”。
石隽是什么样呢?国字脸,剑眉星目悬胆大鼻子,宽厚的嘴唇,一笑就露出一口冷森森的白牙。长得是挺有英气的,当然,偶尔看着也挺猥琐,但跟很多人眼中的中国古代书生,可能还差那么一点意思。比如徐克(?)的《倩女幽魂》系列,就是选的张国荣作为古代书生的典型。
实际上,不仅是“古代书生气”,可能胡金铨整个电影世界营造的意境,都不过是“想像的异邦”,对他电影的评价,可能很大一部分都建立在对这样一种想像中的武侠世界的认同或者是不认同上。比如李欧梵,就是按照自己对中国古代的理解,来区分胡金铨、李安和张艺谋的三场竹林戏的。他认为胡金铨的戏更好地表现了“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以及基于这种认识地“全境美学”,所以相较而言,要比张艺谋“直击感官”的“浮面美学”强得多。他说的这种理解,不仅是视觉和听觉的元素,而且有思想、信仰和价值观的元素。但是这个老家伙显然是文债太多,写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看他也是个浮面文字匠而已了。
《侠女》中的典型意象包括:
芦苇。破败的靖虏屯堡里,长了很多正在飞花的芦苇。比较奇怪的是,我记得小时侯,都是深秋的时侯芦苇才飞白絮,按照片子中其他的场景,比如小溪、竹林和树林,看起来是一派春日光景,偏偏芦苇是白的。估计这也是跟《英雄》中的黄叶一样,是为了芦苇而芦苇的吧,也可能是我长期不事稼穑,节气的判断出了问题。不过芦苇的造型感确实很强,把破败的感觉衬托得相当好。
竹林。这是《侠女》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场戏了。剪辑的节奏感很强,远景和特写交叉,让人精神振奋,虽然有的时侯书生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助手的特写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出现。最后两人一起出的那一招也很经典,相当潇洒。
寺庙。深山中的寺庙,跟英文片名:接触禅,相合。这个场景多多少少有些“戏不够,和尚凑”的感觉,而且在下部中和尚显然已经喧宾夺主,变成了圣人的伟岸写照了。我觉得胡金铨的电影多少有些游戏的随意色彩,这就是个例子。
另外的重要场景还包括小树林混战、夜战靖虏屯堡、怪石酣战和最后的旷野呼唤,不过这些场景的中国特色并不甚明显。所以比起来,胡金铨营造古中国特色,或是武侠世界的道具,并不比现代的大片导演更丰富。那为什么他的电影世界,能得到更多自认为对中国文化浸润较深的所谓文化人的认同呢?我也不太清楚,但要说起来,可能确实是美学意蕴更足一些。
还是以上面说的三个典型意象为例子。
芦苇。《侠女》中的芦苇并不是《英雄》或者其他大片当中那样一味傻多傻多,以色彩和画面的饱满取胜,而是布置得疏密有度,远远看来有些国画的意思。芦苇主要是用来装点靖虏屯堡的,这是一个废弃的将军府。印象中很多大片愿意强调古建筑的奢华与高大,使得中国古建筑中人与自然的韵味全失,而且往往从正面拍门楼(可能跟在影棚中摄制有关系),失去了大部分的细节。但胡金铨的这个破败的将军府,却往往有:一、角门后的院子;二、厢房边的小路;三、一进一进的层次关系;四、屋檐正面与侧面的完整表现,这无疑使得场景的细节还原更加真实,也更加有文化的意味。这也是我最激赏《侠女》这个片的地方。
竹林。竹林的颜色很真实,按照李欧梵的说法是没有经过后期的加工。《卧虎藏龙》中的竹林大战是在竹稍,比对沉重与轻灵。《侠女》中的竹林大战跟《十面埋伏》一样,是在竹下。按照中国古代文人画,画竹子最重要的是疏与实、密与稀的结合,以及对竹子“风骨”的再现。胡金铨的竹林,用大景深镜头强调的层次感很好,远远近近都看得很清楚,更何况还有吹出来的烟雾,更加强调了画面的景深感。虽然没法在构图上呈现出文人画一样的意境,但疏密相间的感觉还是出来了。
寺庙。这个寺庙连山门都没有出现,更别说什么大雄宝殿了。只是在绿油油的深山里,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显出几重屋檐、一座佛塔。这正是胡金铨引人称道的地方。中国古代艺术的精髓之一,就是在无中看到有,在空处看到实,在局部中看到整体。用塔和屋檐来指代寺院,无疑是相当聪明的行为,比夯痴痴造个庙,傻乎乎搞座城,要来得省劲、且有嚼头得多。
除了这些地方外,一些细节也是让人感觉导演的精心。比如不管是街市还是靖虏屯堡,一律没有崭新的柱子和雕梁画栋的门窗,很有些岁月的风尘感,不像是专门为了电影搞过装修。在靖虏屯堡外的两个石狮子身上,还有斑斑蚀痕。不用蜘蛛网、不用满收灰尘,就这些小细节,有些让人叹为观止的感觉。
最后说回来,有些人自认为对中国文化浸润较深,按照自己的口味选取电影,而且不遗余力地嘲笑其他,这点也挺让人不理解的。就像我们看不懂古文,就觉得百家讲坛讲的是狗屎,而朱熹的解说却是孔子的原意一样,实际上早也隔了十万八千里了。已经是在异乡了,五十步笑百步,都不过是在用想像建构一个世界而已,凭什么沾了“文化”没了“商业”,你的就更正确一些?
我覺得《俠女》做得特別好,打鬥不花哨,像野蠻的搏擊一樣,我指的是現場感,打鬥當然還是很好看的。畫質陳舊,但呈現出的畫面帶給我的感覺,就覺得非常山水寫意畫的感覺,靈靈的,空氣中的水分很高。 单从剧情来说,胡导要整合的元素有很多,侠义、爱情、忠君、正邪、历史、佛禅等等,诸多东方元素的整合应该是其得奖的要义,而除了影片前一部分较为连贯,结尾处的佛禅部分有些突兀和生硬,整体来说,还是有相当的水准的,包括布景如竹林的打斗、多种机关及人偶的运用,镜头如中远距离及背光剪影负片的运用,而很多后来的如李安、徐克、张艺谋的武侠电影的部分场景都可以从中认祖归宗。但是比较薄弱的就是情节的合理性以及多种的穿帮镜头,剧本显得比较仓促而使其对细节显得粗枝大叶经不起仔细推敲,而穿帮镜头的众多可谓瞠目也反映了剪接上的粗心。
4K修复版重映。好多场戏都巨长的原因大概是动作戏真的扎实,徐枫的一招一式都棒极,几乎能感觉到她的一次次发力,还有其他演员也是,所有人练得一定很辛苦。(啊,相比之下聂隐娘的打戏就。。。)另外经提醒,牯岭街的某些情节的确跟这部有点像呢
近似于倩女幽魂的诡魅气氛作引,场景空镜剪辑五六分钟后才有人物登场,画面表达远多于对白,侠女平素是白衣短打,单只夜半私会时,改换和小倩相同的黑色长衣,同样的端坐抚琴,同样的池塘荷花。作为古装动作片,第一次打斗要到60分钟后才出现,儒、兵、医、卜、僧、侠女,多组人物互相试探、杂而不乱。武术动作显得更写实,动作有力步伐扎实,音效上强化刀剑的劈空声、兵刃碰撞的清脆、摩擦时的刺耳。竹林、夜战的高潮都堪称经典。到此处结束足以封神。最后四十分钟单独拿出来也是好戏,从武侠走向佛门玄学之境,可是连在夜战之后又续讲这么长,正邪主角也发生偏离,还是觉得稍微折损全片连贯感。
那個攝影,那個剪輯,那個畫面,那個敘事,那個懸疑,那個竹林與大漠之戰,那個朝廷與“忠良之後”的關係,那個柔弱書生與強硬俠女的性別倒錯,那最後三十分鐘讓人看得無語的昇華境界,不愧是經典中的經典,不愧是神作中的神作,五體投地的膜拜,有時間要寫篇影評。
“你去对付胖的那个。”PPJJ说,她说得是洪金宝。可怜洪金宝最后死在自己老豆手里,连句台词都没有
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石隽映后说, 景色皆依旧,人事物已非。
竹林戏看了好几遍。胡金铨离开邵氏真是再明智不过,若一直在邵氏的假布景中,是绝对拍不出《空山灵雨》和《侠女》这样的作品。
一种拆解连续的动作,用几个片断构建起整体动作感的剪辑。一种反常规的悬疑铺垫方式。一种中国山水画风的构图,在横摇=卷轴的铺展下广袤的空间被无限延伸。一种空灵与飘逸。一种前后景的并置,多重性的空间。一种人在环境中如何行动,而非人如何影响环境的禅意和哲学。
@ Sunbeam Theatre Super 3 Cinema 4K | 最后仿佛强行加塞的一段细想十分cult。比《龙门客栈》好太多,武打部分依然有强烈东瀛剑戟片色彩……摄影美。如果停在“杨小姐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杨小姐”就有意思了……最后韩英杰那个角色老让我想起王千源……
今天在台北中山堂看了修复版,徐枫、石隽等主演演员均出席座谈会(不过没说什么新鲜的内容)。老实说看到古装侠客们在花莲太鲁阁(台湾中学生毕业旅行标准景点)峡谷间追逐,片中且称为“边塞”,感到相当出戏,大有“直把杭州作汴州”之感。
这三个多小时的电影专门分成上下两部,胡金铨始终高出同时代华语武侠很大一块,无论剧情、运镜、还是动作、深意,甚至对白都极考究。在生活气上,只有李翰祥能与之匹敌,难怪两人能是好友。
名为《侠女》,实则重心在于援助侠女的众侠士。前段极有耐心地铺垫、设悬念,中段层出不穷的截杀与反击,后段又回归佛门感悟。善恶忠奸分明的二元对置,胡金铨在这段“大逃杀”中折射着曲折隐幽的家国梦想。断壁颓垣、古刹荒斋、翠峰白苇、刀光剑影,画面古典气质浓郁,就是石隽的大眼白有点吓人。
真希望CC能修复此片
后面看得我失语了。顾省斋找到庙,杨小姐的孩子生出来,这么说顾省斋起码找了八九个月吧。好吧,也许他们春风不止一度。大师说顾省斋有难,他会算命?为什么会有通缉顾省斋的画像?好吧,也许那天晚上的番子没死绝?不过那天顾省斋一直没露面啊。如果通缉顾省斋,那他娘呢?疑点太多了,我好操心……
4.5,这片若是着落于“侠女”复仇,则定是一等一的类型经典,但格局太小;但最后落于 a touch of zen,则太拖沓,对佛教理解和表现也太浮于表面。野心成就了这个片子,也让其最终无法完美。徐枫真是太美,而石隽的古装扮相真是本片瑕疵之一。
【武侠影展4K修复版】惊喜太多,以至于运镜设计还有故事节奏的一些粗糙和问题都被不那么显眼了。意外的有好多很有趣的心理剖析部分,竹林戏拍的实在太厉害了,结尾负片效果处理很棒啊,胡金铨还会这么玩。相比于中文片名的侠女,还是英文片名A Touch of Zen更适合本片。 8.7分★★★★☆
书里说侠女“艳如桃李而冷若霜雪”,徐枫冷若霜雪有之,艳若桃李嘛,就差点了。
私心华语影史前三,古装/武侠电影首位。需要太多积累才能看懂其中万分之一,看懂其中万分之一即能收获太多。如果只能向全世界推荐一部最能展现中国古代图景乃至文化魅力的华语电影,我会选本片,没有犹豫。美国人有《2001:太空漫游》,中国人有《侠女》,得见此片是缘中大幸,必以终生习之为应。
剧情谲诡,意境高远,竹林一战堪称经典啊。那是一个没有替身、没有威亚、武侠还属于文艺片的年代...
实在太厉害了,尤其是镜头和剪辑的叙事描摹抒情能力,五体投地~要是结束在男主抱着孩子离开,没有最后一小时大和尚各种逆光闪瞎,绝对能给五星(但这一小时当一部新片看也很厉害)~感觉胡金铨这是若无其事的把侯孝贤想做的某些事漂亮得完成了~至于前后断裂中途换主题什么的,都是可原谅的小任性~
胡金铨代表作,中国首部在三大电影节获奖的影片,也是东方武侠片的里程碑。摄影和剪辑极为考究,服装和布景精妙绝伦,丛丛芦苇、荒山野岭、废堡破寺、茂林修竹,别有乱世侠气的古韵。配乐和音效借鉴传统戏曲,气氛营造甚佳。以负片表现日晒后的幻觉很有趣味。缺点是节奏较缓,禅佛流于表面。(8.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