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届法罗岛电影节第8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主竞赛单元的《家族的肖像》,下面请看场刊影评人们的评价了!
欧.尹
维斯康蒂第二部。对我而言这部电影在开篇的相当一大段篇幅内都是以一种悬疑片的形式呈现的,因为我无法迅速理解其描摹的贵族心态、实在离本苦逼打工人太遥远。当人物各自代表的内涵、阶层、意识形态确立后,所有的悬念感都迅速消退,故事中发生的事情已完全不再重要,因为他们都不过是维斯康蒂的脸谱而已,最典型的,贵妇来到教授床前说出“我们会忘记”的话,其实这不折不扣是维斯康蒂本人在替他们说话。
Pincent
像布努埃尔总是吃不到晚餐的客人,豪宅里也有一群持续不讨喜的贵族,而主角这样带有维斯康蒂本人影子且妄图维持旧世界荣耀和试图保持超然的旧贵族,也仍处于资本主义的某种宿命阴影之下,豪宅则是整个系统本身。虽指出68后,但电影由于隐居空间的封闭性而更接近于去时间性的戏剧,观众通过无政府主义等行为而意识到影片时下的环境,而观众越是意识到人物具备对家庭、社会互动的需求,越会发现人类本质的孤立和精神脆弱,外在越是变革,固守的贵族内在则越显理想化和颓废。
小宁波
教授是一个很饱满的人物,面对如此恼人的贵族,仍旧保持着偏偏的风度,是因为心中对过往贵族的印象仍然挥之不去,也是维斯康蒂对贵族逝去的不愿。家族的肖像定格在时间长河中。
伊菲吉妮娅
像是一位历尽沧桑的老者对往昔的回望。礼崩乐坏的时代里,浮华地追逐财富的盛行与传统的贵族体制的衰落,成为了一对针锋相对又彼此依存的畸变关系;优雅的孤独与放肆的喧嚣始终格格不入。屡次观念的冲突中,印证着老教授思想与行为的衰落。时代变迁与思想交锋的阵痛,就像屡次被翻改的房间一样,人物两非,永远失掉了庄重与格调。而人生这袭华美的长袍上,早已爬满了虱子。
Run Erika Run
维斯康蒂第二部,纯室内戏,代表旧贵族的教授隐居深宅不问世事,资产阶级一家则庸俗、聒噪、混乱,通过这两类人交集讲述时代的变迁,资产阶级兴起,旧贵族走向衰亡。康拉德作为革命青年、左翼流亡者,在对资产阶级一家的共同厌恶下与老教授彼此欣赏萌生情感,但是他没有退隐的资本,在时代的洪流中无处可去,两人都终将走向灭亡,只不过一个是渐渐枯萎,另一个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FIFF25#第8日的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家庭内部肖像》电影剧本
(根据卡米洛·波依多的同名小说改编)
文/恩里科·梅蒂奥里
译/甘丽嫚
教授的办公室兼书房·白天
放大镜在一幅绘画上移动,形象愈来愈清晰。这是一幅十八世纪中叶的作品。绘画最鲜明的特点是一位贵妇坐在全家人的中央。油画悬挂在写字台的正上方,一位蓄有短髭、戴一副眼镜的老教授,正细心观赏。他虽然穿着讲究,但仍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教授望着两位商人,叹了口气:“不错……就是这幅。”
这间书房兼办公室的墙壁,挂满绘画。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此外,小桌、扶手椅、坐椅、屋里的各个犄角旮旯儿都摆上了书。
房里,还有一位四十五岁左右、服饰妖艳的贵妇人。
教授以为她是与古董商同道而来,便以对这幅油画表示赞许的目光瞅了她一眼。当他发现她坐的安乐椅里堆满书籍时,慌忙将书搬走。
教授:“对不起,就给您另找个地方……”
贵妇起身,点燃一支香烟。
贵妇:“如果您允许,我想上平台看看。”她指指背景处的平台。
教授:“哦,当然可以!”
她缓步走上平台,凝眸远眺。罗马城中一座圆型屋顶的高大建筑和钟楼尽收眼底。
书房里的交易仍在进行。教授有些犹豫不决。
教授:“这幅画确实讨人喜欢,不过……”
古董商乙:“教授,您别嫌贵了!去年,在苏兹堡有人肯出……”
教授打断讲话:“肯出三千英镑。”
接着他们又开始谈论沙发上的那幅画。
古董商甲:“教授,如果我要三千五百英镑呢……你看怎么样?”
古董商乙:“昨天他们给我出的价是……”
那位太太在走廊上浏览一番后,返身回到房里,从三个谈交易的男人面前走过。男人们以惊奇的目光瞄了她一眼。她旁若无人,粗鲁地推开房间里的一扇门,审视着里面的一切。这是一间小厅,如同其它房间一样,家具上摆满了书箱,墙壁上装饰的艺术品琳琅满目。
她吸着烟,又推开了另一扇门,此门直通餐厅。她看着教授的女佣埃尔米尼娅,说道:“我能求您一点儿事吗?”
埃尔米尼娅:“当然可以,太太。”
书房里。两个古董商趁教授赏画的机会,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古董商乙:“我们把画留在这儿,您再考虑考虑……”
教授:“我考虑过了,价钱还要再商量商量,拿走吧!”
他重新又走近那幅画,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将它放到一张堆满书籍的沙发上。
古董商乙:“我们要去卡西亚的别墅那儿看几幅画,我不愿把这幅画放在车子里……明天我们再派人将它取走。”
古董商甲:“我们还会见面的,再见。”
教授:“再见。”
古董商乙:“真遗憾,您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教授把两个商人送走后,又走近那幅画,拿起它,摘下眼镜,仔细端详。这时,贵妇比安卡走了进来。
比安卡:“哟,他们走啦?”
教授:“是的。”他仍然在赏画。
比安卡默默地坐到教授为她腾空了的安乐椅里,悠闲自得地吸着香烟。
教授放下手里的画,准备送客。因为他们三人本应同来同往。
教授走近她:“您是这幅画的主人吗?”
比安卡:“什么?”
教授:“您不是?”
比安卡:“真那么值钱?简直是两个骗子!”
教授愈发惊奇:“骗子!他们是巴黎布朗查德画廊的老板,您不是和他们一道来的吗?”
比安卡满不在乎地:“刚才在电梯里认识他们的。”
教授困惑不解地:“那么……您……”
比安卡:“您的看门人和女佣告诉我楼上有一套房间空着,我想租用它。”
教授:“我不出租房子!而且,我正准备把一批书挪到那里去。”
比安卡:“别这样,教授。我已经看过了,顺着那边的走廊,在厨房那儿……我想,如果把您的那些书橱变变样,问题就都解决了。”
教授:“我既不想做新书橱,也不愿出租房子,请您原谅。”
比安卡:“那么,请您让我看看可以吧?”
教授:“看一看……看什么?”
两人同时站起身。
比安卡:“那个套间呗!也许我还看不上呢!不必麻烦您了,让您的女佣陪我就够了。”
教授走近房门,叫道:“埃尔米尼娅!”
比安卡走向闻声步出厨房的女佣。
教授对埃尔米尼娅:“把楼上的钥匙给我。”
埃尔米尼娅:“是的,教授。”
教授对比安卡:“我不愿让别人以为我不通情理,不过,我要再说一遍,我不出租!”
比安卡:“那好,还是先看一看吧。光这些窗户,我都看了许多年啦!每当我进城采购,我总是把汽车停在康比代里广场……”
教授陪女客人向门口走去。
比安卡:“要想在市中心找个停车的地方可真难死了。正因为这样,我决定在这个区里租一套房子。我住的地方离罗马有20公里……”
女佣递给教授一件外套披上。当教授打开通向楼梯平台的门时,突然发现了一位身穿红黑两色衣裳的十八、、九岁的姑娘。
姑娘扬起迷人的面孔,微笑着:“喂,怎么样啦?”
比安卡瞄了她一眼,尔后转向教授。
比安卡:“这是我的女儿列塔。”
列塔:“您好!”
比安卡:“噢,真对不起,顺便自我介招一下。我叫比安卡·布鲁蒙迪……”
教授示意两位女客随他来。
楼梯和无人居住的阁楼·白天
教授没和那位姑娘打招呼。
三人沿楼梯而上。母女俩走在前面,教授跟随其后,怏怏不乐地将比安卡随手扔到地上的烟蒂踩灭……打开房门。
列塔走到楼梯平台处一扇窗前,观赏市容。她陶醉地:“啊,这儿太美了!”
比安卡:“问问斯特法诺,是否认识布朗查德画廊的老板。我看他们都是些骗子。”
列塔:“布朗査德画廊?它的名气可大了,就象柯里斯蒂和苏兹堡一样尽人皆知。”
教授对两个女人的谈话毫不留意。他走进门,打开灯,尔后转身请两个女人进去。
教授:“窗子钉死了,不能开。你们快一点,我还有事要去办呢。”
教授站在门槛处,盼望她们早点儿离去。
比安卡满不在乎地:“列塔,过来帮帮忙!”她正准备打开一扇窗户。
教授吃惊地:“太太,请您规矩一些!”
护窗板被撬下来,列塔把窗户推开。
比安卡:“别着急,我会把它重新钉好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把房里照亮了。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斯特法诺(画外音):“太棒了!比安卡,你不愧是位了不起的天才!”
门口,站着一位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小伙子。他风度翩翩,潇洒大方,脖子上的彩条围巾格外惹人注目。
比安卡:“别高兴得太早,他不租给咱们!”
斯特法诺:“为什么不愿意租给我们?”
教授:“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母亲了,这间房子我不出租,可是他执意要上来看一看。”
比安卡解释道:“感谢上帝,他不是我的儿子!”
突然,一种意想不到的声音从房间某个角落传来。
孔拉德(画外音):“比安卡!扭扭你的屁股,到我这儿来!你会开心的!”
比安卡马上辩出了这声音,面带愠怒地:“孔拉德在这儿干什么?”
斯特法诺对教授:“对不起。”然后对比安卡,“我怎么没看见他!”
比安卡反感地:“他来干什么?他说过他不来,怎么又和你约好一起来了?”
斯特法诺:“天晓得,和我约好的?”
教授起身关窗,准备送客。比安卡抢先一步将窗子关好,斯法特诺帮她钉护窗板。
比安卡对教授:“您别管了,我会钉好的。”
孔拉德(画外音):“起重机把你的汽车拖走啰!”
孔拉德站在门槛处,他满头金发,年轻俊俏。
比安卡生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给拦住?”
孔拉德:“亲爱的,你从来没把车钥匙托付过我。”
比安卡:“白痴!”
孔拉德尖酸地:“行啦,你能赏光让我看看这个豪华的鸡笼吗?”
比安卡:“你少废话!……列塔,斯特法诺,你们快去看看车子是否真被拉走了,想办法给拖回来。”
他们一起离开房间,下楼去了。动作迟缓的教授落在最后,他郁郁不乐地闭上灯,关好门,扶梯而下。
教授的书房兼办公室·下午
教授在写字台旁打电话,两眼盯着扶手椅上方的一幅油画。
教授打电话:“小姐,请问布朗查德先生在吗?……是的,是我……布朗查德先生吗?啊,太遗憾了……情况是这样……我不得不麻烦您再派人到我这儿来一趟,现在我决定买下这幅画……什么……已经卖出去啦?什么时候卖的?”脸上出现不悦和失意的神色。
教授怅然若失地挂上了电话。
翌日清晨,门铃大作。教授纹丝不动地依然伏案写字。
埃尔米尼娅敲敲房门,站在门口通报:“米契里律师来啦。”
教授:“请进,米契里!请进!”
女佣退去。来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教授:“请坐吧。”
米契里身穿长外套,手提大皮包,进屋,坐了下来。
米契里:“昨天下午,我接到布鲁蒙迪侯爵夫人的电话……您认识她……”
教授语气生硬地:“我见过她,我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列塔:“教授,您小心一点,别尽干蠢事,我可都听见了!”
教授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律师那无可奈何的神态。列塔怡然自得地走进房间,手中擎着教授喜爱的那幅油画。
列塔:”您高兴吗?我们已经把它买回来了。”
教授愕然起身,摘下眼镜,端祥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列塔的身后露出斯特法诺微笑的面孔。
列塔:“把它放到哪儿呢?”
一见到油画,教授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立即绽出了笑容,两眼熠熠闪亮。他急步上前,帮助姑娘把油画放到沙发上,长久地伫立在画前。
列塔自鸣得意地:“这幅画是我们转手买到的。”
米契里惶惶地:“我正要告诉您,昨天下午,我接到布鲁蒙迪侯爵夫人的电话,她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
教授坐下,不解地:“一个建议?”
米契里:“是的。我做为您的经纪人,凡是对您有益的,我都认真对待;而对于任何不测,我有义务向您提出忠告……”
教授:“米契里,请您把话说明白些。”
列塔:“这都怪我们。”她微笑着,做恭维状,“教授,我很理解您。我知道您讨厌我妈妈,但是您可别因为她就拒绝我们。我们只租一年,一年!您若知道这房子对我们是多么重要的话,您肯定会把一层楼让给我们的!”
米契里插话:“教授,您曾跟我说过,开春以前,不打算用新书房……所以我才冒昧地……”
教授:“不行!不行!”
米契里:“侯爵夫人说,小姐已订了婚。”
列塔:“我只是想和斯特法诺试一试。妈妈同意我跟孔拉德和斯特法诺住在这里。”
教授:“孔拉德是谁?”
列塔不耐烦地:“昨天您已经见过他了,说到底,这房子就是为他租的。”
教授谛视着列塔的双眼:“您可真够坦率的!那么,我也以诚相见吧!我并不急于把那些书挪上楼,我年纪大了,有时还会歇斯底里,我不愿意见陌生人,喜欢清静,所以我不愿意把楼上的房子租出去。”
列塔坚信自己的魅力,竭力说服:“您一点儿也不老,更说不上什么歇斯底里,您还真讨人喜欢呢!您有自己的嗜好,那就是收藏油画。”
教授的目光重新移到绘画上,这幅画深深地诱惑了他。
米契里:“教授,就满足这些孩子们吧,嗯,签一个为期一年的合同……”
佣人起居室和客厅套间一角·白天
几天之后。女佣在厨房隔壁的房间里熨衣裳,楼上传来的阵阵巨响使她惊恐不安,好象有人用锤子用力敲击墙壁和地板。天花板上不时掉下一块块石灰、瓦砾。
埃尔米尼娅惊慌失措地:“我的上帝!出什么事啦?”她仓皇逃出房间。
一会儿,教授从街上回来。进门后,他将围巾和帽子交给守候在客厅里的女佣。
埃尔米尼娅:“晚安,教授。”
教授:“晚安,埃尔米尼娅。”他突然发现了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掉下来的木屑,惊异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埃尔米尼娅不安地:“您到衣帽间和厨房看看就都明白了……好在您在外面吃了晚饭,否则,连个鸡蛋我都给您煮不成了。”
客厅里,从那面挂有丝织壁毯的墙壁上蔓延开来的潮斑特别引人注目。潮斑已波及到墙上的一幅绘画。
教授:“都潮了。”
埃尔米尼娅为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进行一番戏剧性的描述而深感得意:“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把贮水池的阀门关上了。不过,您还是应该去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就象打仗时炸弹爆炸一样!”
女佣没完没了地唠叨着。
教授取下墙上的画,观察被水浸蚀的情况,看上去问题还不甚严重。他打断了女佣人的话:“行了,你别说了……把楼上房间的钥匙给我,再拿只手电来。”
他把画重新挂回原处。女佣走了出去。
楼梯平台和楼上套间一角·黄昏
暮色中,教授和女佣沿楼梯来到平台。教授走近套间的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进去。凭借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眼前的情景使教授愕然:套间里到处是瓦砾,墙壁毁坏了一半,就象被飞机轰炸过后一样。他往里走进了个房间,又走到另一个房间,砖头碎瓦满目皆是。突然,房间里另一支手电的光柱与教授手电的光柱交叉到了一起。
孔拉德的声音:“谁,是毛罗吗?”
孔拉德躺在一张摇椅上。
教授神情严肃地走过去:“我的住宅里到处是瓦砾,到处在漏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我饶不了你!你这个疯子!”
孔拉德粗暴地:“您才疯呢!象个贼似的到处乱钻!您开枪吧!”他抽出捂在毛毯下面攥着一只小手枪的手。
教授讽刺地:“您若能说清楚为什么干这些蠢事,我死也瞑目了!”
孔拉德:“在自己家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教授冷冷地:“合同上只是说修膳更新一下厕所!”
孔拉德忽然换了口气:“教授,请您原谅。我非常清楚,租房合同只是在必要时才亮出来的一纸空文。”他语气更加坚定,“买房的合同是以我的名义!”
教授震惊地:“买房合同?”
孔拉德:“是的,买房的钱我已经预付了。”
教授:“我只签了一个为期一年的租房合同,而且只是一年,不能延期!”
金发小伙子裹着毛毯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孔拉德:“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教授:“打电话?”
孔拉德:“是的。我想您肯定要向布鲁蒙迪太太澄清这件事,不过,我也要在场。”
教授:“随你的便。”
书房兼客厅·夜晚
两个男人从客厅来到隔壁的书房,那里有一台电话。女佣刚要离去,孔拉德吩咐道:“喂,请给我拿杯威士忌,要纯的。”
他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教授:“我家里没有烈性酒。”
孔拉德:“连酒都么有?”电话接通了。
教授:“如果你一定要,有葡萄酒。”
孔拉德:“我很高兴,您并不是凡酒不沾的。”他对女佣说,”请给我拿杯红葡萄酒来。“
女佣离去。此时,电话机里有人在答话。
比安卡的声音:“谁呀?请讲话!”
孔拉德打电话:“啊哈,是你呀!你好吗,讨厌鬼!你要把刚跟我做的这笔交易讲讲清楚!你简直在捉弄我!”
比安卡的声音:“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呀!”
孔拉德:“就是那套房子,我的宝贝儿!”
比安卡的声音:“我不知道你要说啥。”
孔拉德冲着电话大喊大叫:“见你的鬼去吧!这儿有个人,他比我讲得更清楚!”
比安卡的声音:“喂!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讲话。”孔拉德把电话听筒递给教授。
教授竭力制止对方谩骂:“太太,我是教授!请听我讲几句话!”
比安卡的声音:“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让那个无赖接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教授对着电话,提高嗓门儿:“喂!”
比安卡的声音:“求求您,请让孔拉德接电话。您少废话!”
教授急迫地:“请让我说几句!……喂!……太太……您若不信,可以去找我的律师嘛!”
比安卡的声音改变了语调:“不,不,教授,请原谅!咱们误会了。我马上会把一切向您解释清楚的,我保证!这都怪那个讨厌的家伙!”
孔拉德抢过电话听筒。
孔拉德:“我才不听你解释呢!难道我有必要为你效劳一年吗?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我现在就对你说再见,蠢货!”
他使劲地挂上电话。尔后,他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红葡萄酒品尝着。
教授:“晚安,埃尔米尼娅。”
孔拉德喝了几口,然后又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吸着,惶感不安的心情难以掩饰。女佣人知趣地马上离开。孔拉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将两只脚翘到一只摇摇欲坠的小桌上,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式。
孔拉德:“这事儿就算告吹啦!”
教授:“我从来不参于与己无关的事。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搞明白。”
孔拉德盯着对方:“您已经明白了,教授。人越有钱越缺德,越庸俗!庸俗透了!”
孔拉德拔脚走向隔壁的小客厅,教授尾随其后。孔拉德望着那些为防尘而蒙上白罩单的家具,感到有些奇怪。
孔拉德:“哟,这是怎么回事?”
教授:“哦,没什么,别的套间也都如此。”
孔拉德:“让他们赔偿损失,要几百万。您听我的,要几百万。”
金发小伙儿走近一台高保真电唱机,顺手拿起一张唱片。
孔拉德:“这张唱片是什么时候出的?”
教授:“新出的,刚从纽约寄来的。莫扎特的一首优美的咏叹调《噢,上帝呀,我来跟你们解释一下》。”他坐下。
孔拉德:“我早就想听这支曲子,能听听吗?”他把唱片放到旋转的唱盘上,“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去欣赏过音乐会,不过听听唱片,就挺不错了。”
孔拉德终于平静下来。教授一边欣赏音乐,一边端详着眼前的小伙子:他实在令人难以捉摸,虽然表面上神态坦然,但是两只眼睛却骨碌碌地乱转。显然,刚才电话中的争吵使他心绪不安……
孔拉德:“我崇拜莫扎特!”稍顷,“哦,我得去打个电话,”他抓起电话,拨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珍妮吗?你猜我是谁?喂,你决定明天回圣·莫里斯吗?……好……你设法把那件事办一下,如果你去,那么我也去……我一个人,就是我一个人,小傻瓜……”他冲教授指指眼前的一幅画,“阿尔图尔·戴维斯?”电话里的交谈继续进行。“不,别说了……你听我说,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嗯?再见!”挂上电话。
他放下话筒,极感兴趣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孔拉德:“这幅画是阿尔图尔·戴维斯的,对吗?”
教授有些诧异:“是的,他是十八世纪的画家。”
孔拉德:“我的朋友也收藏了一幅阿尔图尔·戴维斯的画,那是一幅风景画,那幅画上也有这样一座建筑,不过,它是在画面的中央,而不象您的这一幅,画在边上。”
对同一幅绘画的兴趣,使两个经历截然不同的入物,在一瞬间产生了共同的语言。
教授:“即便是这样,它也很可能是十八世纪中叶的作品。”
孔拉德:“我给您弄张照片来看看。不过,这幅画我是很了解的,就差靠近电话的那一幅……”他重新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了,“谁呀?是马契洛吗?……喂,我那伙人里还有谁?……好吧?如果在附近的话……那你们怎么办?算了,今天我不想再玩了……这事儿,明天我再告诉你吧,再见!”挂上电话后,稍顷,他对教授说,“这房子真怪!其实我并不喜欢它,却不知怎么被它迷上了。”
孔拉德:“今后我想常来和您聊聊。”他与教授握握手,“晚安,教授!”
教授:“晚安!”
孔拉德:“您若想图清静,我劝您切断电话线。一会儿,布鲁蒙迪太太可能要给您来电话,这可是个难缠的人,请相信我的话。”
教授目送满头金发的孔拉德步出房门,陷入沉思。房间里,莫扎特的咏叹调继续回响。
楼上施工的房间·白天
比安卡神态紧张地:“我不想去找您的律师!我对您的事不感兴趣!您有什么理?您不要以为我连夜乘挤满阿拉伯人的飞机从巴黎赶来,就是为了听您说他们毁了一面墙!”
教授十分恼火地:“一面墙?”
比安卡:“亲爱的教授,您的言行实在荒唐。至于咱们的合同,我对别人想怎么讲就怎么讲,用不着您来搀和!如果您一定要介入,我看您就是别有用心。难道您不但不保护我的利益,反而还替慧尔先生说话吗?”
教授:“你说什么?谁的利益我也不保护,什么慧尔先生,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比安卡:“您不认识?那么,我告诉您,他是我的一位相好,一个年轻人。您想知道我每月给他多少钱吗?”她突然改变了语气,痛苦地自言自语道,“这么低三下四,真让人恶心!”
教授悒悒不欢,眼前尴尬的局面使他不知所措。凑巧,列塔和斯特法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他俩在成堆的砖头和木板之间择路而行。
列塔吃惊地:“妈妈!你什么时候到的?”
比安卡冲斯特法法大肆发泄:“你这个蠢货,还不如一只蚊子有头脑!把这些东西都归整好,象原来一样!”
斯特法诺:“我,我是按您的话去做的呀!”
比安卡把列塔拉到阳台上,神秘地问她:“孔拉德在哪儿?”
列塔:“我没见到他。妈妈,你没有告诉他你要回来吗?”
比安卡:“没有。我是临时决定的,乘的是第一班飞机。”
列塔:“为什么?”
比安卡:“那个老家伙对他说我没有买下这个套间!既然如此,现在我只好将它买下。”
列塔:“教授并不想卖呀!”
教授的书房兼客厅·日
教授与列塔在写字台前相对而坐。
教授:“……我并不在乎您母亲的歇斯底里。我对这种没有自控能力的人不感兴趣,也不愿做任何评论。我再重申我对这件事亳无兴趣!”
沙发上方挂着列塔前几天带来的那幅画。
教授:“如果象您所说,律师们已经签了合同,并且答应由你们出钱把一切恢复原样……那么,这套房子就归你们吧!”
列塔:“哎哟,误会啦!您真是个宽厚可亲的人!我保证今后不再向您提我们家的事。”
这时,斯特法诺出现在门口,他见教授怒容满面,不便进屋。
列塔:“现在,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告诉斯特法诺,楼上该怎么干。不过,请您不要忘记,我们已达成协议,再修一个卫生间。我喜欢大一些的,比现在的这个要大两倍,而且……”
教授爽朗的笑声将列塔的话打断。
列塔:“您笑什么?”
教授忍住笑说:“我们就好象说的不是一国语言,彼此也不理解一样。”
列塔:“这有什么可笑的?”
斯特法诺:“教授,请您看看我们楼上套间的设计方案。”他将手中的平面设计图摊在桌上,“要推倒的墙壁用黄颜色标着。”
教授:“好的,看看。”
列塔:“我能打个电话吗?”
教授:“可以。”他仔细审视着设计图,“啊,太妙了,真不错。不过,那个不行……不能那样……因为这面墙连结两面主墙,不能……”
列塔怎么也叫不通电话。
列塔:“怎么回事?”她望着电话机的连接线,“电话被切断啦,您知道吗?”
教授恍然大悟:“哦,是的,我差点儿忘了,昨天晚上切断的。”
姑娘将电话线接好,开始拨电话号码……电话接通:“珍妮吗?你好?”
此时两组对话同时进行。列塔打电话;斯特法诺和教授交谈。
教授:“我说过了,这面墙不能推倒。”
列塔打电话:“我知道你想去圣·莫里斯。”
斯特法诺:“不过,您忽略了一点,您瞧,我们要把卫生间设在这个三角地带……”
列塔打电话:“珍妮,你别装天真啦!你这个傻瓜!大伙儿谁不知道孔拉德是个纨绔子弟!”朝她的未婚夫神秘地一笑,“斯特法诺,他这阵子不怎么样!”
教授:“好,这样还行……”
突然,孔拉德站到了她的眼前。也许她害怕他听见最后的那几句话,慌忙扔下电话,一边喊,一边奔过去拥抱他。
列塔:“亲爱的,什么风把你吹来啦?我们正在找你呢。昨天晚上你在哪儿过的?”
孔拉德:“就在这儿。我还欣赏了音乐。”
列塔吃惊地:“在这儿?妈妈回来了,你知道吗?你们打架啦?”
孔拉德沉着地:“是我把她甩了。”
列塔:“她的癔病又犯了……她乘夜班飞机来的。”
孔拉德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转向教授:“我找到我的朋友了,那张照片我也给您带来了。”
他递给教授一个信封。教授将信封打开,是一张黑白照片。他聚目凝神,仔细端详。
教授:“真有意思。”对斯特法诺说,“我们以后再谈。”教授拿出一只放大镜,观看照片,“确实很有意思。”
孔拉德:“通过一张照片对一幅画做出评价并非易事,因为画面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作画的技巧。您瞧这些树,颇有古画的风韵。”
教授:“一点儿不错。您学习过艺术史?”
孔拉德:“在大学里学过那么一点儿。”
教授:“为什么不继续学下去呢?”
孔拉德:“1968年是动荡不定的年代,我满腔热忱参加了大学里的学生运动,历经种种磨难。不过,最终我摆脱了那一切。”他脸上掠过一丝嘲弄的微笑,“唉丨我怎么和那些人混到一起了!”
教授兴意正浓,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照片。
教授指着照片:“毫无疑问,能得到它可值得庆幸。奇怪的是,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它。你要知道,我所有的藏画,唯独这幅史料最丰。你跟我来,我拿给你看。”
孔拉德随教授来到一个收藏柜前。那边,斯特法诺陪伴列塔打电话。
列塔打电话:“妈妈,你听见我讲话了吗?孔拉德在这儿。”
比安卡在电话中做出强烈反映。
她挂上电话,朝孔拉德走去。他正在欣赏教授拿给他的那些藏画。
孔拉德对教授:“您瞧,这两座建筑一模一样。”
教授:“真的,简直出人意料。”
列塔叹了口气:“我告诉妈妈你没生气,可她却大发雷霆。你给她去个电话吧!”
孔拉德:“我早和她吹了!”
列塔恼火地:“你刚才说你们没有吵架!”
孔拉德:“我告诉你,我和她吹了!”
列塔:“你以为这样,她就会给你买下这个套间?”
孔拉德:“她是这样想,但是,我拒绝了。”
列塔:“那你可亏了。”
教授对照片爱不释手:“瞧,连这样的细节也画得一模一样……”
列塔娇嗔地:“别这样,想想办法嘛!……我不愿意看到她伤心。”尔后,转向教授,“教授,您劝劝他,他就听您的。”
教授:“不,请不要这样……”
孔拉德:“我需要空气——新鲜的空气。”
斯特法诺:“这全怪你,如果你想呼吸新蛘空气,就该去找珍妮。我已经跟列塔讲了……”
列塔打断他的话:“你少管闲事!”又转向孔拉德,“你打算上哪儿去?”
孔拉德:“去菲乌米齐诺看褒彼。”
列塔兴奋地:“太妙了,我也去!我可以去游泳,多美呀!”对教授,“在那边,我们有位朋友,他有一条漂亮的小艇。孔拉德,你可真聪明!咱们这就走!”转向斯特法诺,“你留在这儿吗?”
斯特法诺否认道:“为什么?”
列塔:“看家呀!如果妈妈需要人……”
斯特法诺:“你就不能给你妈打个电话?”
孔拉德:“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去,那就快点。”对教授,“教授,这张照片您留着吧。您什么时候想看那幅画,尽管对我说。”对其它人,“咱们走吧!”
列塔:“咱们到楼下的酒吧吃点儿夹心面包吧,我都饿死啦!”
孔拉德:“来不及了,不等你了。”
列塔:“真的,我的胃都疼了。教授,您能给我一小块面包吗?有一丁点儿就行。孔拉德,请稍候,两秒钟!”
教授呼唤:“埃尔米尼娅!埃尔米尼娅!”
教授的食品贮藏室和厨房·白天
宽阔的食品贮藏室里摆着外排装有多层搁板的货架。架子上放满各种食品:火腿、香肠、奶酪以及各种瓶装饮料。
列塔被储备丰盛的食品惊呆了。
列塔:“噢!”她惊呼,“斯特法诺,孔拉德,快来看呀!这儿藏着许多宝贝呢。”
孔拉德和斯特法诺闻声而去。
孔拉德对斯特法诺:“最好开你的汽车去,我也许留在菲乌米齐诺不回来了。”
斯特法诺:“真想把比安卡甩了?”
孔拉德:“是的,我想自由自在地生活。此外,那边我还有些事要办。”
他们来到厨房,品尝教授为他们准备的香肠和奶酪。女佣在一旁为他们切面包。
门铃响了。
孔拉德已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我要走了。教授,您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门铃继续傲慢地响着。孔拉德穿过隔壁的熨衣间,出去开门。
厨房里临时摆开的宴席仍在进行。
门铃仍然响个不停,教授准备亲自去开门。
套间的走廊和门厅·白天
教授来到门厅,见孔拉德和比安卡正在门口热烈接吻。他呆呆地谛视着眼前的这一对:他们先是一阵热吻,接着便是一通责骂。
比安卡:“你这穷小子!他原本不想租给我套间,可架不住被我说服了!他不同意在房子里拆砖卸瓦,我们也硬干起来了!差不多都说服他要把房子卖给我了!但是,好事全让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给搅了!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这个贱货,是你让我失去了自尊,我绝饶不了你!”
她挣开孔拉德的手。
孔拉德一把将她揪住:“给我过来!”
比安卡:“讨厌!放开我,让我走!咱们已经吹了!快放开我!”
孔拉德:“我根本没把房子当回事!你不要以为靠这点儿可怜的小恩小惠和拙劣的欺骗手腕,就控制住我。”
比安卡:“你把我捏疼了!”他粗暴地搂住她,在她的脖颈上疯狂地亲吻。她极力反抗,抵挡着,“放开我!疯子!放开我!”
他忘乎所以地亲吻她的脖颈、肩膀和脸庞,最后吻到嘴唇时,双方的争斗方告平息。
教授站在阴影处,难为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尔后,他转身走向厨房。
教授的厨房·白天
当教授返回厨房时,列塔正笑容可掬地向他走去。
列塔:“教授,您和我们一起去菲乌米齐诺吧,下午就能赶回来。晚上让埃尔米尼娅给咱们焖肉,同时,咱们还可以详细商议一下楼上套间工程的事。”
当她见有人进来时,立即将话停住。教授转身望去,比安卡由孔拉德陪着走了进来。毫无疑问,列塔的那番话,她全听到了。
斯特法诺打招呼:“你好,比安卡!”
比安卡:“除了焖肉,还做些什么?”
斯特法诺:“焖肉和洋蓟奶油。”
比安卡:“棒极了!”
孔拉德武断地:“好啦,我们走吧!”
比安卡顺认地:“上哪儿去,宝贝?”
从俩人对话的语气可以断定孔拉德在争吵中占了上风。
列塔:“孔拉德带我们去菲乌米齐诺看褒彼,教授也去。那边的山风可凉快啦。”转向教授,“您想看大海吗?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到啦。”
教授:“大海永远是美丽的……颜色变换无穷……”
孔拉德斟了一杯酒:“波涛汹涌,喜怒无常……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的那些希腊艺术家面对如此诱人的奇观,怎么能够聚精会神地创造出那样多的人间奇迹。”
列塔:“您肯定和我们一起去啰?”
教授突然改变了主意:“你不要这样想。”
斯特法诺:“你们为什么非要拉他去?他不喜欢娱乐,愿意独处。”
比安卡:“教授,说真格的,您有什么隐私吗?你年轻时肯定是一位够水平的美男子,现在仍然风度不减。我一见到您,就让您给迷住了。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样生活?”
教授迟疑了一下:“人生在世,为了自己的事业,不得不为别人着想,为别人担忧,为别人分心……”他嘲弄地一笑,“有人这样写到:‘鸦成群,鹰单行。’”
斯特法诺:“咱们走吧,‘乌鸦们’飞翔吧!”
列塔:“教授,那么咱们晚饭时再见啰!”
教授:“—言为定,我九点钟等你们。”
比安卡:“再见。”
突然,孔拉德引用了一段文学名言,惊呆了众人。
孔拉德对教授:“圣经上是这么写的:’哎,你这个可怜的独行者,摔倒了也没人肯去搀扶。’”
比安卡以一种赞佩而又同时嘲弄的语气:“孔拉德!圣经!”
她嫣然一笑,离开情人的怀抱。人们一轰而散,宽敞的厨房里只剩下教授、埃尔米尼娅以及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仆。教授神色忧郁,吩咐着:“埃尔米尼娅,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吧。”
教授的厨房·夜晚
教授独自坐在布置得相当考究的餐桌前,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女佣人埃尔米尼娅走出走进,惴惴不安地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埃尔米尼娅:“我想他们肯定忘记了。如果他们真想到这儿吃晚饭,是不会耽搁这么晚的……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
教授反驳道:“他们才没教养呢!他们空虚、愚蠢、无能!我一分钟也不能等了,我要吃晚饭了。”
施工的阁楼·白天
又是一天,工人们在套间中穿梭。工程进展明显。领班的工头向前来视察的教授走过去。
工头:“请您看看这些样品。”
他向教授展示各种漂亮的小瓷片。为了观赏方便,瓷片都被镶在一个木制的嵌板上。
教授面带疑惑:“什么样品?”
工头:“房子是您的,得按您的意愿办。”
教授拿起一快零散的小瓷片端祥了一会儿,尔后又转眸审视那套完整的样本。
教授:“好吧……我看看……厨房嘛……我看还是这种的好。”
工头:“是的,这个颜色非常漂亮。”
教授:“这种颜色挺漂亮的,墙壁也用这个颜色吧。”
卧室、办公室和阳台·夜
教授躺在宽绰柔软的沙发上看书。忽然,从百叶窗处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又是一阵。这声音引起了教授的好奇心。
列塔的声音(画外音):“教授!教授!给我们开开门吧,我们必须交给您一样东西。”
教授放下书,神情骇然。
斯特法诺的画外音:“我们不进去,您只要把门开一下就行了。”
教授起身,穿上一件览松的便服,向前厅走去。
教授的套间和门前厅·夜
教授来到门前厅,刚打开通向楼梯平台的大门,列塔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神采飞扬,好象刚度假归来。
列塔:“教授,您好!我们给您带来一个纪念品,放在客厅吧。”
孔拉德陪着斯特法诺走了进来。后者提着一个用深色布包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孔拉德:“教授,我的毛毯在您这儿吧?”
教授:“什么?”回忆着,“哦,哦,是的,是在这儿……还在你放的那个地方。”
原来,年轻人带来的是一个用灯心草编的鸟笼,里面装着一只黑色的大鸟。大鸟反复地说着一句话:“谢谢,老头儿!”
列塔指着大鸟:“它叫西莫纳。”
孔拉德打趣地:“它不会讲别的,而且永远不会。”
列塔:“正因为这样,我才给您带来了。”
教授面带惧色,望着大鸟。
教授:“我家从来没养过动物,它们应归属自然,应得到自由。”
那只岛不停地重复着它仅会说的那句话。
孔拉德风趣地:“如果它讨人嫌,您就把它送到楼上去,我会扭断它的脖子。”
列塔:“您没跟我们一块儿去,真失策。”
大鸟仍叫个不停。
斯特法诺:“别理它,教授。”
教授对斯特法诺:“喂,我还要跟你谈一谈呢……楼上的工程干不成了……那天晚上你就该回来看我,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孔拉德的声音:“喂,快来看哪!”
办公室兼书房和卧室·夜
在令人窒息的藏书室里,孔拉德正站在一扇敞开的大门前,这扇被掩饰得十分巧妙的大门整整占据了房间的一面墙。
孔拉德:“我找到放骨头架子的房间了!”
人们闻声而至。室内一览无余。
斯特法诺吃惊地望着:“真不错!”
孔拉德:“何止不错?简直太棒了!”
人们涌进房间,只见房内陈设考究。从一扇隐蔽的小门可以通向一间漂亮的浴室。
孔拉德对教授:“它原本就是这样,还是您让人搞成这副模样?”
教授:“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房间。不过,战争中可发挥了作用。”
列塔瞬间的兴趣消逝殆尽:“斯特法诺,咱们走吧。”
教授:“我母亲是意大利人。战争爆发时,她住在这里。她盖的这间小秘室掩护了许多政治流亡者、游击队员和犹太人……不过,我对她那时具体的情况了解不多。战争还没结束,她便死了……当时,我正在美国。后来,我和第五路军回到意大利。从那时起,我一直住在这里。”
列塔:“教授,我们该走了。”
斯特法诺:“孔拉德,你去干什么?”
孔拉德又走回藏书室:“去取我的毛毯。”
人们相继离开书房,穿过前厅。
列塔微笑着:“我太失望了,我还以为西莫纳会讨您喜欢呢。”
教授和蔼地笑了笑:“谁知道哪一天它才能讨我欢心呢?”
大鸟重复着它仅会说的那句话。
孔拉德取回了毛毯。列塔和男友已等在门口。
孔拉德:“晚安,教授。”
教授的卧室和楼梯·夜
送走客人,教授关上门,重新戴上眼镜,捧起那本绿皮大厚书。突然,从楼上又传来一种难以捉摸的声响。他起身穿上睡袍,走到门口,侧耳细听,又将门轻轻推开。此时,好象听到有人蹑手蹑脚下楼梯。
教授开门,探出头:“谁呀?……站住!”
只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一掠而过,消失在黑暗中。教授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急忙扶梯上楼,只见孔拉德躺在楼梯平台的门口。
教授看到孔拉德满脸血污:“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我去叫警察!”
孔拉德头脑清醒地阻止道:“不,别叫!您去干自己的事情吧……您帮我扶上楼就行了。”
教授撑着胳膊,将他慢慢扶起,本应送他回阁楼,但是却扶他下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教授的套间,秘密卧室·夜
教授连拉带拽地将身子沉重的孔拉德搀到自己的秘密卧室。孔拉德痛苦地呻吟。
孔拉德技扶上床后,模模糊糊地看见教授俯身把他的衣服脱去,给他清洗伤口。
教授:“别动,你现在需要安静……”
孔拉德:“我这是在哪儿?”
教授:“我家里。你已经昏迷了两次,现在你好多了……我这就回来,别动。”
教授到旁边的卫生间去拿湿毛巾。孔拉德身穿三角裤和短袖衬衫,挣扎着下床。他来到一面镜子前,含泪端详格斗之后脸上留下的痕迹。他怒不可遏,不住嘴地咒骂。
教授:“你快上床躺好!”
教授将他扶上床,替他盖好被单,又把湿毛巾敷在他脸上红肿的地方。尔后,教授在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孔拉德。
教授:“您认识打您的人吗?”
孔拉德惶惑不安地:“我……不认识。”
教授:“你执意不让我去叫警察,你肯定认识那两个家伙,你们吵架了……对不?”
孔拉德心烦意乱,猛然坐起,做了个手势陧止道:“请等一等!”
教授:“我有义务帮助你,我去叫警察。”
孔拉德:“您不必承担任何义务。我也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他们肯定找不到这些狗杂种,即便报了案,他们也不愿意在这方面费心机的!每天的凶杀案就够他们忙活一通的了,此外还有那些偷盗案、强奸案、罢工、游行……”
教授:“那就算了!”
孔拉德:“我能向警察局提供些什么?警察局对这种事从来不关心……最好别去管它。”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可是,我流的血怎么办?楼上会有血迹,必须把它擦掉。我应该……”
教授:“好的,你安静些。我明天去擦。”
孔拉德:“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您让我去吧,明天早晨那些工人……”
教授安慰他:“好啦,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去打扫。你要听我的劝告,必须找个医生来。”
孔拉德:“看在基督的面上,别去找医生!”
教授:“那你的情况会恶化的……”
孔拉德:“我不愿让别人掺和这件事!”
教授让步:“那好,我同意。”
孔拉德:“教授……今晚我能住在您这儿吗?若是回到上面去……我有些怕。”
教授:“当然可以。”
孔拉德:“谢谢。”
教授起身准备出去:“我马上就回来。”
孔拉德咒骂着:“被打伤脸还不如干脆让人杀了好!”他虚弱而愤愤地啜泣着,“我没法自卫,别人会嘲笑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狗杂种!”
教授见他冲动得不能自制,关切地问道:“给你拿一片镇静剂好吗?”
孔拉德:“不用,我从来不吃那玩息。”
教授出门,顺手将门带好。
楼梯·夜
从那间通向秘密卧室的书房里传来阵阵响动,这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孔拉德在里面边敲边喊:“教授!开门!”
教授提着水桶,推开房门,只见孔拉德面无人色地站在门口。
孔拉德:“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教授:“埃尔米尼娅早起要打扫卫生。”
孔拉德平静了许多:“对不起,我的神经全完了!我就是一个胆小鬼。您从来没有害怕过吗?”
教授慈祥地望着孔拉德,犹如一位年迈的父亲面对自己牙牙学语的幼子。
教授:“当然害怕过,孩子。那是在战乱的年代。不过,更令我可怕的是我放弃了职业而不知如何开始一种新生活……”
孔拉德:“您的职业?”
教授:“我原来是搞科研的。”
孔拉德:“我第一眼就看出您是科学家。”
教授:“那是过去的事喽……”
孔拉德:“过去?”
教授:“进步的价值在于破坏。我认识到现代科学不仅不能中立,而且还要为实际理论服务,将工艺自由的形式演变为一种隶属的形式。在当今的社会实践中,科学的应用……”
孔拉德的呼吸舒缓而沉稳。当教授滔滔不绝地阐明自己的社会理论观时,孔拉德早已进入了梦乡。教授发现他已经睡熟,轻轻地为他盖好被,又端祥了他好一阵子,才开门离去。
教授家的秘密卧室·夜
镜头摇过几面墙壁,上面挂着许多镶在古色古香镜框里的绘画。
教授家书房
门铃响了。埃尔米尼娅前去打开门。
比安卡一边往里走,一边自语:“教授和孩子们在一起吗?”
埃尔米尼娅:“没有。”
比安卡:“他们昨天晚上来了吗?”
客厅里的大黑鸟叫个不停。
比安卡:“住嘴,讨厌的东西!”转向埃尔米尼娅,“我能打个电话吗?”
埃尔米尼娅:“我马上去给您拿。”
埃尔米尼娅到书房去找电话。当她发现教授盖着被单蜷缩在沙发上时,不觉大吃一惊。
埃尔米尼娅:“教……授,我……是来拿电话的,楼上的那位太太来了,在等您……您是在这儿过夜的吗?”
教授:“噢,不,不……我……早就醒了,过来干点儿活……后来不知怎么又睡了。”
埃尔米尼娅:“我马上给您准备早点。”
教授:“好的,请把早点送到这儿来吧。”
埃尔米尼娅拔下插头,取走电话,将它装到隔壁小客厅的电线插板上。
埃尔米尼娅对等在前厅里的比安卡说:“太太,电话在小客厅里。”
比安卡:“谢谢。”指大鸟,“我还以为它早饿死了呢。”她走向小客厅,“埃尔米尼娅,请给我准备一杯咖啡好吗?”
比安卡开始打电话:“喂!我是比安卡……”
突然,她发现前厅有人在走动。她中止了讲话,侧耳细听。
里克西(画外音):“早上好,埃尔米尼娅,我来找布鲁蒙迪太太……斯特法诺少爷有事找她,她在这儿,还是在楼上?”
埃尔米尼娅(画外音):“请进,太太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比安卡冲来人高喊:“里克西,我在客厅里,快来!”
里克西来到小客厅,说道:“太太,早安。斯特法诺少爷在外面等您。”
比安卡:“请告诉他我这就去,让他抓紧时间喂喂大鸟。”
比安卡继续打电话:“喂……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咱们一言为定,星期五一点钟,看完歌剧都到我家来。”
里克西回到前厅。
里克西:“埃尔米尼娅,请您转告教授,做墙罩所需要的材料都备齐了,现在就是我的时间问题了。再见。”
其实,教授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随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他的思绪已延伸到另一个时代:仍是这间小客厅,但外观更令人愉悦,色调更为明快,童年生活的一个片段浮现于眼前。
教授回忆中的小客厅·夜
门铃响个不停,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们蜂拥到门口迎接恭候多时的来客。女佣路易莎率首在前,其它侍者紧随其后。
路易莎:“都来了!丹尼尔,快一些!”
侍者们的寒喧声此起彼落。
原来是主人外出归来。一位少妇,身穿二十年代流行的衣裙,头戴垂有面沙的宽沿软帽。一个小孩(童年时的教授)站在她身边。
女佣指小男孩:“太太,咱们的小美国人终子回来了。他长得多象您啊!”
小男孩静立一旁,被如此热烈的场面搅得局促不安。
教授的母亲对小男孩:“说话呀,快,向路易莎问好!你不喜欢我的家?”
女佣:“瞧,他冲妈妈微笑呢!”对少妇,“他很胆怯,太太。”
教援的办公室兼书房·白天
教授坐在沙发上沉思。门开了,手拿托盘送早点的埃尔米尼娅走进来。
教授看了她一眼:“放在桌上吧。”
埃尔米尼娅放下托盘:“布鲁蒙迪太太向我要―杯咖啡,行吗?”
教授:“当然可以。”
女佣刚离去,教授便端起托盘走向藏书室。他推开门,拧亮灯,只见孔拉德睡得正酣。他放下早点,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教授的画室·黄昏
画室里摆满各种画具。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修复挂在画架上的一幅古画,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满画面。
教授聚精会神地用放大镜检验画工的活计。突然,从隔壁秘密卧室的卫生间里传来阵阵喷淋声。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循声而去。
从卫生间门口,可见一位身材匀称的小伙子站在喷头下尽情冲洗着满身的皂沫。他突然发现教授站在门口。
孔拉德自谴地:“我连着睡了十六个小时,您为什么不叫醒我?”
教授温和地:“你需要睡眠。今天早上,我来时,布鲁蒙迪太太已经来了。”
孔拉德吃惊地:“她问我了吗?”
教授:“没有。她只是打了个电话,后来又把埃尔米尼娅叫到楼上,整整忙活了一天。”
孔拉德关上龙头,身披白色浴巾走了出来。站在一面镜子前,端量着脸上清晰可见的道道伤痕。尔后,转身走向秘密卧室。教授从托盘里拿起一杯桔子汁递给了他。
教授的书房兼办公室·夜
孔拉德判定埃尔米尼娅已回房休息后,才身波浴巾,悄悄地走进教授的书房。
孔拉德靠近教授:“教授,我向您坦白,今天我欺骗了您。我知道是谁因为什么才打我。”
教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孔拉德:“您可以要求我做出各种解释。”
教授:“不需要解释,我不是好奇的人。”
孔拉德:“您是否希望我早点儿走开?”
教授:“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孔拉德:“那好,感谢您的帮助。我深知您不愿让事态扩大并复杂化。”
教授:“我这个人习惯独处,因此……不管家里出点什么稀奇事儿,都会惹我不悦,妨碍我的生活。”
孔拉德:“若是今晚我能离开的话……顶多再打两个电话。”
教授:“随你的便。”
沉默片刻之后,孔拉德推心置腹地说道:“您还记得我讲的那些事吗?我的学业……那都是真话。我为了摆脱一些麻烦事,结果反而纠缠到另外一些惹人讨厌的……唉!”激动地,“我以前信赖的那帮人,都一钱不值。我想……我该把一切向您全盘托出,并希望得到您的指教。”
教授冷淡地:“你不需要任何指教。象你这种年龄,又这么聪明,你知道该如何处事。”
孔拉德大失所望:“见好就收,是不是?当然了……说起来简单。”
孔拉德意会到教授冷漠的态度,难为情地转过身去。
教授:“如果埃尔米尼娅已经睡了,我可以给你弄些吃的。现在我也该去睡了。”
教授的卧室·夜
卧室的灯光柔和而明亮,从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里传出旋律优美的乐曲。教授躺在床上,陷入沉思,昔日生活的景况再次浮现于眼前……
一位漂亮的少妇在哭泣。她是教授的妻子。她衣着华丽,梳着四十年代最时兴的发式。她将面纱轻轻撩起,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庞。这是一位典型的棕色皮肤的南方美人,娇艳而性感。她把面纱放在身旁的桌上,在靠近炉火的安乐椅上坐下,炉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她的声音甜美动人。
教授的妻子:“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要告诉我,这是不是我的过错。相信我,只有你才能给我力量。”她啜泣不止。
教授的记忆模糊了。背景处,莫扎特的乐曲继续回响。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忽然,听到歌声,他便关了收音机,侧耳细听——确实有人在隔壁伴着唱片或录音带唱歌。他翻身下地,披上睡衣,循声找去。他立在门口,困惑地向小客厅里望去——炉火将房间辉映得若明若暗,几个人影在昏暗中来回晃动。虽然看不清这几个人的面孔,但是他们是裸着身躯是毫无疑问的。
孔拉德和列塔伴着一首节奏舒缓的乐曲跳舞。教授难为情地摇了摇头。然而,他并没有感到震惊,因为这早在预料之中。他继续观望,只见这俩人坐下后,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共同分享一支香烟。他亲吻、抚摸她裸露的身躯……另一个裸露男人是斯特法诺。一会儿,列塔又投入斯特法诺的怀抱,他们疯狂地亲吻、拥抱……
由于灯光黯淡,教授无法看清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隐约可见一个身影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好象是件衬衫,又将它抛向空中。当这人刚要举手扑抓时,早被另一个从沙发上跳起来的人捞到了。
斯特法诺:“我总算找到衬衫了。”
列塔在一旁观战,笑得咯咯作响。
列塔:“这儿还有一只皮鞋呢……”
孔拉德兴奋地:“那是我的……”
列塔抓起一件衬衫扔向孔拉德,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他的头顶上。孔拉德顺手将衬衫扔到沙发里,手夹着一支香烟,走向列塔。他向斯特法诺请求说:“借个火行吗?”
刹时,打火机的光焰照亮了斯法诺和孔拉德的面孔。但是,很快房间里又恢复了原有的昏暗。幽暗中,孔拉德搂着列塔,轻柔地抚摸。三个人无拘无束,不难看出,这种斯混的生活对他们早就习已为常。
突然,列塔发现有动静。原来,教授正待转身离去,不慎发出了声响。
列塔打开灯,对教授:“我们把您吵醒啦?”
列塔及两位伙伴丝毫不为教授的突然出现以及他们裸露的身躯感到难堪。他们若无其事地边聊边穿衣服。
列塔走近教授,温柔地:“太抱歉了。”
教揉惊魂未定,没有作答。
斯特法诺对孔拉德:“我们把你的汽车和行李都带来了,你总算可以去摩洛哥了……”
孔拉德对教授:“见好就收……”
列塔:“你说什么?”
孔拉德:“教授认为我应该改变一下生活方式。”
三人穿戴完毕。
斯特法诺开心地一笑:“算了吧!我看教授管得太宽了!”
列塔冲教授娇媚地笑道:“可怜的教授,您还没睡醒吧……我们这就走……这不过是场游戏而已,没什么不好。说真格的,您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您那时不象我们这样?”
教授神情异常严肃:“不,绝不一样。”
列塔:“多遗憾,您的年华已逝,不过,您用别的方式也开心过。您过去既有钱,又漂亮……您都干过什么?”
教授:“我上学读书,出外旅行……又经历了战争……我结过婚,但是婚姻不美满。后来,当我有时间观察世界时,我却陷入……陷入了我不理解的人们之中。”
他张开双臂,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斯特法诺:“接着谈呀,教授。”
孔拉德:“您说的确实有理。不过,您不能忘记,如果社会本身就是这样,那就该……”
列塔插话:“住嘴,孔拉德。我想知道教授的一切:他的私生活,他的过去和现在。”
教授神情凄然:“现在?现在我是个老头子了……”
列塔:“教授,您别这么说!您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她和教授靠得更近了,“如果我想吻您,您会怎么样?”
教授:“我一点儿也不会动心的。因为如果我是你的话,看到向我凑过来的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男人……”
列塔真的上前在教授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教授的表情忧郁。孔拉德不悦。
孔拉德:“够了,傻瓜!”
列塔:“这有什么!我可是一本正经的。我喜欢他,如果他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
教授:“我不会向你求婚的……你把我当成小丑吗?让我去做那种遭背叛、被愚弄的老头子吗?唯一适合我的爱情故事是里尔王的故事,即一位父亲及其子女的故事。”
斯特法诺刻薄地:“这方面您保养的很不错,既无儿又没女,更谈不上什么悲剧。”
列塔:“我看教授完全可以充当一位慈父。”转向教授,“如果这两个家伙中有一个人让我怀了孕,您猜我会怎么做?我绝饶不了他,我要把他亲手交给您。”
教授:“人生对于我不长了,我多么希望有个儿子,把我知晓的一切全教给他。”
列塔突然灵机一动:“您为什么不收养孔拉德呢?他既聪明又漂亮……他再也不必为捞几个钱而处心积虑地……”转而说服孔拉德,“你就让他收养你吧!”又转向教授,“教授,我劝您刚开始要多破费些,今晚您就得给他五百万……”她嘲弄地,“可怜的孔拉德在地下赌场欠了账,那些人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斯待法诺:“可是,你说过这五百万能从楼上搞到。”转向教授解释说,“因为不管怎样,这笔钱总是由比安卡支付的。”
孔拉德微笑着:“赌博的债务没什么了不起。可事情还不只是这么简单!如果明天下午要赶到摩洛哥,那我现在就该告辞了。”
三人离开房间,教授陪他们到门口。
列塔:“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孔拉德?”
孔拉德:“那么你们动作快一点儿……”
列塔:“你说服他收养你了吗?”
孔拉德:“还没有。这不是轻而易举的。”
列塔抬高嗓门儿捉弄地:“教授,嘱咐你的儿子别乱来!弄不好,他会玩完的!”
孔拉德:“教授,您会参加我的葬礼吗?”
列塔:“如若这样,您可是葬礼上最体面的人物啦。”
斯特法诺:“罗马的妓女都穿黑衣服,那可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寡妇大游行,哈哈……”
年轻人说说笑笑地下了楼,剩下教授孤独一人。他陷入沉思,眼睛中流霉出忧郁的神情。
第二天,当教授外出穿过楼梯平台去乘电梯时,三个男人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之中的一位是看门人,另外两位陌生人神情严肃。
看门人毕恭毕敬地走向教授:“有两位先生要找您。”
教授:“我没和任何人约会。”
看门人压低声音:“他们是警察局的。”
教授:“警察?”
两位警察意会到来者正是他们寻找的对象,便机敏地封住道路。
军曹和蔼地:“教授,请允许我耽误您一点儿时间,行吗?我是军曹贝尔纳,警察局的。如果方便的话,请您跟我们谈点儿情况。”
教授:“我现在要出门办事,而且……”
军曹:“时间不长,我们只想打听一下孔拉德·乌贝尔先生,他是否住在您家里?”
教授:“绝对没有的事。”
军曹:“您不认识他?”
教授:“我说过了,他没住在我家。您还要干什么?”
军曹:“对不起!您起码认识他吧?”
教授:“是的,我们见过面。他是我一位房客的客人。”
尽管教授感到不悦,但还是应付着警察的提问。警察仍纠缠不休,一把拽住教授的胳膊。
军曹:“教授,如果您方便的话,请跟我到警察局走一趟。我将对您感激不尽。”
教授:“我不……”
军曹:“警察局长会亲自向您解释……孔拉德2月2号晚和2月3号全天都住在您家里。”
教授想尽快了结此事,无奈地:“好吧,就跟你们走一趟。”
出租的楼上·白天
比安卡租用的房间里,一幅幅超现代派的绘画,色彩夺目刺眼,使整个房间显得阴森可怕,极不和谐。
比安卡审视着一幅幅将要用来装饰房间的绘画,指着其中一幅说:“这幅画糟糕透了!简直令人作呕。我看也太贵了。”
斯特法诺:“一千万,如今都是这个价钱。”
列塔:“是的,不错。”
比安卡:“我看换一幅古画更好些。我现在到楼下跟教授要一幅去。”
比安卡刚要出门,见教授沉着脸站在门口。
列塔:“教授,看见您我真高兴。”
比安卡:“您找埃尔米尼娅吗?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在使唤她。”
教授对走到跟前的埃尔米尼娅:“这儿的活儿完了,楼下还有些事等你做。”
埃尔米尼娅知趣地走开了。
比安卡以为房间格局的变化会引起教授的不悦。
比安卡:“您感到可怕吗?我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干,因为早晚是他们住在这里。您瞧,这儿若挂一幅漂亮的古画该多好!”
教授打断她的话:“您知道孔拉德·乌贝尔在边境上被捕了吗?”
比安卡神色骤变:“被捕啦!什么时候?在哪儿?他现在在摩洛哥呀!我们从游戈区回来的当天,他就上机场了。”
教授:“昨晚他是乘汽车走的。不过,这倒无关紧要。”
比安卡:“这很重要,因为这不是事实。”
列塔凑过来:“妈妈,什么事呀?”
比安卡:“教授说孔拉德是乘汽车走的。”
斯特法诺:“一点儿不错,只是我们瞒了你,因
Helmut Berger 演病怏怏、颓废不堪的人真是深入骨髓,《路德维希》《费尼兹花园》,看着他感觉自己也病了,会有生理反应.....老教授这个形象很动人,呈现了几乎每个人会面临的东西:生活的习惯及它带来的束缚。超出习惯之外的东西会让人想保持距离,而一旦被投入其中再拔出来又若有所失。老教授一边被搅得心烦不已,一边却已习惯了他们的欢闹声,制造麻烦的Conrad,直到他突然死去,死前在留言中自称“您的儿子”。老教授躺在床上,幻想的脚步声在头上响起。
教授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封闭完全自主的生活,直至被迫打乱,不得不时刻考虑别人,从坐在饭桌旁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晚饭开始,后面虽然争执不断,却已是“家人”了。Conrad则相反,他时刻处于这个欢闹的家庭,却一直制造着麻烦,因为他根本不想融入,下意识地不断在排挤、打破他们的平静,对他人动不动恶语相加,选择了在这个家庭生活,其实没接受过自己的选择,没接受过自己。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自己,其中有阶级的心理矛盾,也有对所有人的不屑。
比较有意思的是,维持平静单调生活、将记忆埋藏于墙后(密室与战争的记忆)的老教授,不会与其他维持平静生活的人结伴而行,只会如互不相干的平行线,而打破他防线的只能是一个看起来完全相反的人(年轻、冲动、邪恶),如同一对奇怪的父子,也许是Conrad 身上有另一个自己的影子,一个站在平衡另一端的自己,同样对社会及“外界”的人愤然不屑,一个死去了,一个躺在床上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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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接到那封信,然后听到了楼上的爆炸声,孔拉德死了,死在满目疮痍的死亡现场,当教授赶上去目睹这一切,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刚刚建立秩序的崩溃——当他在事件之后病倒,还是回忆起楼上的热闹,甚至上面发出一点异响,他都要抬起头,全神贯注听着,一种幻想的脚步声在头上响起,就像他曾经说起的那个作家,“他的楼上住了一位房客。房客何时在家,何时外出,作家在下面都听得一清二楚,作家逐渐发现他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呆在家里越来越多,这表明死期已来临……”
教授就是在幻想中感觉自己也在越来越多的孤独中走向死亡,爆炸带来的是孔拉德的死亡,当这个在最后的信中称自己是他的儿子的男人死去,对于教授来说,就是某种认同感唤醒了他的死亡仪式,尽管他说:“他还太年轻,无法理解这个龌龊的现实,悲伤和其他东西一样不可靠。”尽管比安卡的女儿列塔在他生病期间说:“他不是自杀的,它是被谋杀的。”但是对于教授来说,这个世界的崩坍,这个“儿子”的死亡,就是宣告了自己已然成了一具僵尸,“通过死神一副副狡诈多变的鬼脸,他意识到生命已经到达了终点。”但是在死亡之前,他的确感受到了这个“临时家庭”给他带来的某种秩序感,而这或者也是他逃离孤独的唯一一种办法。
死神有着众多迷惑人的伪装,当他说死神让他意识到生命到达终点的时候,是在爆炸前,是在那一场乔迁宴之后,在楼上,列塔、孔拉德、斯法特诺邀请他一起用餐,和最后到来的贵妇人比安卡组成了一个临时家庭,他们喝酒,他们聊天,他们说起社会上的罢工,即使在当时比安卡和小12岁的孔拉德对所谓的爱情发生了争执,即使斯特法诺和孔拉德对于左翼和右翼发生了冲突,但是对于教授来说,却真的是唤起了他埋没已久的家庭意识,“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家人,一家人可以变好变坏,我爱这可怜的一家人。”但实际上,对于老教授来说,他只是在孔拉德身上找到了自己作为父亲的感觉:“我希望有和儿子,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部交给他。”当孔拉德最后一封信里把自己称作是他的儿子,对于老教授来说仿佛是一种满足——一种认同感的确立,在最后的爆炸中,无论如何都变成了自我的死亡。
可是,教授和孔拉德如何会有一种认同感?如何将他从睡梦中唤醒?又如何将他又推入到死亡之中?老教授孤独一人,他的房间里堆满的书,是挂满的画,作为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教授似乎只在那些陈旧的物品中获得了一丝慰藉。当比安卡以闯入者的身份进入房间,当列塔、斯特法诺和孔拉德租用了楼上的房子,当他们在楼上的世界里开始所谓的“热闹”生活,实际上是对于教授的现实来说,是一种破坏。教授对于闯入者是警惕的,他不想租房子,更不会允许他们在这里混乱地生活:孔拉德是比安卡这个有妇之夫的情人,却又和列塔、斯塔法诺一起纠缠在肉体中,甚至还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教授对他们从排斥到接受,似乎并没有经历什么样的大的转折,一开始是因为那些画,让他打消了顾虑:一副自己心仪已久的画,因为太贵,教授没有直接买下,但是后来古董商行告诉他画作已经被买走了,正在可惜的时候,列塔进来告诉他,画是自己的母亲比安卡买下的,而这幅买下的画是和老教授做了一笔交易:把房子租用给他们一年;老教授似乎同意了,之后孔拉德来到他的房间,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教授还是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他把比安卡租来的房子当成是自己的地盘,装修时弄得楼下的教授坐立不安,教授上楼又发现他身上带着枪,而且在和教授说话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反客为主要喝红酒、随意打电话,但是当孔拉德看到墙上挂着的画,说起了这幅画的相关知识,让教授感觉他也是懂艺术的,而且孔拉德还指出了墙上的画和朋友的那副画有差别,并答应把那副画的照片拿来给他看,这使得教授找到了知音,于是也不再保持警惕。
因为一幅画而改变了自己不租房的想法,因为一张照片而好而这个有些不恭的年轻人消除了距离,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画作,甚至是让教授回到了孤独者的身份里。但是从这次被打破生活的遇见开始,两个人似乎越走越近,他也用包容的方式看待楼上发生的一切,直至找到一种家的感觉,一种父亲的感觉,甚至是另一个自我被唤醒——取名《家族的肖像》,似乎正是从闯入者身上找到了一种打破孤独的契合感,但是,当维斯康蒂命名这样一部电影,显然有着太多的牵强,或许正如最后两个字“肖像”,这只是一个粗线条的勾勒,他只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构建落寞的个体生活,但是在这一张“肖像”里,根本没有“家族”的序列感。
首先,教授和孔拉德这一对感应的“父子”几乎是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教授代表着知识分子,在古画和书籍中,在一个人的孤独中活着。而孔拉德一出场就充满了某种不安的情绪,他和比安卡接吻,和列塔住在一起,甚至有一种“乱伦”的感觉,他的手上有枪,有一天晚上被人打伤,还被警察调查,在去往边境时还被捕,到最后在爆炸中身亡,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在他身上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即使比安卡在口中说出他是一个贩毒的人,孔拉德自己也承认这一身份,这个男人依然有着不被公布的真相。如此相异的两个人,如何找到“父子”的感觉?仅仅是对于一幅画的有限知识?仅仅是打破了孤寂的生活?仅仅是教授想找人说出自己的故事?
无论是孔拉德还是教授,都在一种个体意义上生活,所以“家族”其实是一种虚构,但是维斯康蒂在命名“家族”的时候,或许指向的是所有人在内的家族,他们是有钱的贵妇人比安卡,是女儿列塔、斯塔法诺和孔拉德,在乔迁宴中,列塔就建立大家组建起临时家庭,斯塔法诺当时就嘲笑:“若是作为一个家庭,可是有那么一点儿……乱伦的味道……”列塔说教授有一种父亲的感觉,而自己也喜欢年纪大一点的,还吻了教授,但是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在这个临时家庭里,组建完成不就爆发了个人坚持自己的观点而爆发的冲突?表象的“临时家庭”似乎是不成立的,那么,是不是这四个人是不是具有典型的社会性?
列塔的身份其实是最弱化的,她只是比安卡的女儿,比安卡是贵妇人,也是孔拉德的包养者,而且她还有允许她拥有婚外情的丈夫,只是身边的男人一定不能是孔拉德,在这个意义上,比安卡的身份具有某种社会性,在所谓的贵族生活里,充斥着混乱、不忠,而且再延伸开去,孔拉德就是讽刺他们看不起自己这样的身份,当自己只是以肉体的方式满足比安卡的欲望,他愤怒地质问:“你并不是嫌我出生卑贱,而是因为我现在的生活——一个非法的贩毒者!对吗?这就是你要说的吧……”他所针对的是那些贵族上流社会的虚伪,“那么,我为什么不配?我只配给贵夫人当条狗,任她带我到处闲逛,进出禁止狗入内的地方。当这条狗在厨房里偷食,当它弄脏人们的衣裳或无辜伤人时,人们只能忍气吞声,竭力忍让!”孔拉德所针对的不是比安卡一个人,也不只是所谓的贵族社会,他甚至还抨击了以比安卡的丈夫为代表的政客,“假如我对你说,‘你丈夫是因为发现他的那个团伙准备搞掉一批共产党议员和政府要员的阴谋败露后才逃跑的,’你听了会吓得屁滚尿流!”
而正是这些抨击,使得孔拉德也成为一种社会的典型,“我想方设法使自己立足这个社会,那些令你感到羞耻的手腕,正是从那里学来的。它同你的生活的那个阶层中所惯用的手段相差无几,只是你们下的赌注更大,讲起来更娓娓动听,令人肃然起敬。”也就是说,自己的堕落,自己的罪恶,自己的混乱,无非是学着他们的样子,在这个意义上,他既是受害者也是实施者。而斯塔法诺呢,这个工人的儿子,目睹了太多的资本和劳力之间的斗争,所以在乔迁宴上,他对教授说:“爸爸不睬哥哥,独自在臬边上愣神。教授,就象您现在这样……可是,您这里既不存在工人罢工,您也没有一个自吹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儿子,您周围的人都那么安份。”
一个是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一个是出卖肉体却不甘于现状的破坏者,一个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儿子,他们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现实,而他们组建成的临时家庭具有社会性,但是一个整天在书斋里的教授,为什么在这里找到了存在感?为什么在破坏者身上找到了认同感?维斯康蒂没有提供明显的线索,教授的出生、经历,似乎都是隐约的,但是在这隐约的故事里,有两点可能粗线条地勾勒了画像:教授会有偶尔的回忆,在回忆里,出现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少妇,她应该是教授的妻子,当她将面纱撩起,坐在火炉边,对教授说:“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要告诉我,这是不是我的过错。相信我,只有你才能给我力量。”她啜泣不止,但是教授沉默不语。他和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哭泣着说是自己的过错?教授在和孔拉德在一起时说起过自己的故事,“我上学读书,出外旅行……又经历了战争……我结过婚,但是婚姻不美满。后来,当我有时间观察世界时,我却陷入……陷入了我不理解的人们之中。”还是没有说出他和妻子之间遭遇了什么,但似乎这种不美满的婚姻,和比安卡一样,是一次婚外情。
如果是婚外情,那么作为受害者,教授应该对他们怀有敌意,尤其是孔拉德,又怎么会找到父子的感觉?但其实,两个人应该是一种认同感,如果非要找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那就是不容于社会的那种孤立感,孔拉德沦落于此,就是这个社会的虚伪,就是人类的无耻,他曾经也是一位知识分子:学过两学期的艺术史,参加过68运动,只是因为被当局记录再按,所以只能成为有钱人的情人,这是一种丧失自我的被奴役生活,所以感觉自己就是被他们牵着的狗。教授也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且是科学家,但是他在谈话中的感叹也证明自己也经历了奴役,“破坏是进步的代价,我认识到现代科学不仅不能中立,而且还要为实际理论服务,将工艺自由的形式演变为一种隶属的形式……”
科学被沦落了,知识分子失去了自我,所以教授只能在书斋里,只能在艺术中,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宛如麻木的死亡,而这一群象征着社会沦落的群体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书斋外的现实,而孔拉德的生活不仅被破坏,而且自己也勇敢地成为了破坏者,他指责比安卡,他抨击政客,他颠覆了秩序,在这个意义上,他和科学一样是真实的,也因此教授在他身上找到了埋没已久的力量,他们在一种家族里,演变成了某种觉醒者的肖像。
“我向来同情不幸的家庭,并愿意为之尽力。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不幸竟是我亲手酿成的。”这或者就是一个轮回,当教授的故事只是一个依稀的梦,当认同的感觉只是一种可怜,最后孔拉德死亡,其实宣布了这个梦境的最后破灭,连同维斯康蒂制造的这个缺省的梦,它不提供明确的线索,它不制造必然的命运,于是在楼上如幻觉的声音里,一个儿子死去,一个父亲死去,一个牵强的家族覆灭。
补了《家族的肖像》,Visconti真是热爱表现死感。开头是生活中只有艺术与哲学的独居老教授被庸俗的小布尔乔亚搅扰,非要租下教授房子的第二层。这家人关系混乱(女主人的情人同时与女主人的女儿、女儿的未婚夫有伴侣关系)、吵闹不堪。显然这里设置了很多冲突,代际观念,生活方式等等。Berger饰演的Konrad应该是当时的一种非常典型的年轻人形象:学过两学期的艺术史,参加了德国68运动后被记录在册,逐渐变得犬儒,辍学做了有钱人的情人。而老教授则是另一种方向的丧,认为科学不再中立而是带来了新的奴役所以放弃了科学家这份职业,立场上渐渐偏离了左,在踏进右之前逃入了艺术与哲学之域。老教授-Konrad这组关系是最精彩的,杂糅了情人、知己与父子。我甚至怀疑这种非常subtle的情感推进才是Visconti的重点,而不是很多影评里提到的对欧洲贵族没落的感伤或是展现一种新法西斯主义。 说回开头提到的死感,教授在与这家人共同生活的期间“爱上了这个不幸的家庭”,并表示他们的到来暂时驱走了另一位常住的客人——死亡。但最终女主人前来告别,Konrad倒在血泊之中,教授独自躺在他挂满艺术品的老房间里双手合十,这个时刻与回忆中戴着面纱的母亲是最维斯康蒂的,死感复归了。 Visconti厉害之处在于他不需要人物用长对话或旁白来表达理念,这些他可以用光影、色彩和长镜头来替代(截了几张他镜头下的Berger)。这部比路德维希更值得看。
贝格的表现明显好于上一年的路德维希,自然流畅也更立体丰满。平静一旦被打破,再难回复到一潭死水。任你洁身自好孑然一身,泥沙俱下的时代洪流又岂会放过谁置身事外。搅动撩拨左右逢源的危险分子,被赋予了更多的解读可能性。兰卡斯特偶尔闪回的几次记忆,以及片尾遭遇重创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都含蓄地表达了超出新老时代交替的同性之爱。焦点清晰准确地移动,外圈模糊的光晕加重了朦胧感。维斯康蒂的室内剧方方面面穷究极考,精致到目眩神迷。
“喧闹浮华,玩物丧志,无尽的欲望让人永远孤独。”维斯康提电影中我最喜欢的一部,兰卡斯特诠释的老教授角色的内心戏比11年前的亲王更为复杂!
维斯康蒂基本是位水准均衡的导演,任何普通作品都不会太令人失望。此片设置如果被工业模式和平庸导演拍,会成为个轻巧的庸俗情节剧,而此处是导演多年观察思考感受之呈现:惯于迷恋“高雅艺术”(古典音乐、绘画)的旧式贵族与战后新式暴发户粗鄙“空虚愚蠢无用”在相处中对照,法西斯右翼掌控经济政治命脉下,曾经的68革命青年成为贵妇人豢养的情人,在赌博吸毒狂欢中滥掷生命。暮气沉沉的导演/教授目击1970年代中革命浪潮褪去的无望,“(科技)进步的代价是毁灭”。对白写得非常好。场景与镜头足够歌剧式宏大。
意大利貴族導演Visconti及其愛將。低調而紳士的BurtLancaster。階級差異時代差異。老貴族老思想老體制。配角都選的不錯。拍的也不錯。
慢热,“家族肖像”方面维斯康蒂似乎难有皮亚拉给我的那种振动力。
zeitkristal. Deleuze, „Das Zeitbild
兰卡斯特是最能演绎维斯康蒂作品中时代颓败一面的人,这是个把生活审视为一件艺术品的角色。Helmut Berger张扬的美亦让人印象深刻
第15部维斯康蒂,纯室内情节剧。1.该作可与《豹》比对观看。旧贵族伴随时代的变迁逐步迎向衰亡,身为前“萨利纳亲王”的老教授优雅、从容而克制,却隐居深宅不谙世事,资产阶级的移民一家则混乱、粗鲁、庸俗。维斯康蒂通过老教授的视角审视时代的变革,以房屋作隐喻,资产阶级闯入旧贵族的原有平静,“豺狼取缔了豹”,房屋被分享、被摧残,甚至亦将被占有(新旧两派装潢同意)。康拉德自身的矛盾性使他成为资产阶级的背叛者,却又不足够为旧贵族所接纳,所以只能遭受毁灭(台词“毁灭是进步的代价”)。2.同性暗线;乱伦情结。3.知识分子在政治和道德之间寻找平衡,即便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悲痛注定和其他东西一样被遗忘。(8.3/10)
这种纯室内的贵族家庭情节剧看得我烦透了,受够了。
维斯康蒂身上的贵族烙印和左派思想的矛盾在这部上体现的最明显,教授局外人知识分子的孤独,全面投射在楼上乱糟糟的一家美人身上。而且本片完全就是为贝格量身定做的,教授和阶级反叛者的关系对应现实里维斯康蒂和贝格。
如果说塔奇奥之于奥森巴赫是带来美之启示的致命瘟疫,康拉德之于教授便是魔鬼的挞伐,不经意间摧毁其牢固的堡垒,让夭折的理想和禁忌的果实如夕阳余晖般洒落在他孤独凄凉的晚景。康拉德,左翼流亡者,忍辱负重的共产党密探,赌徒和瘾君子,美与颓废的化身,欲望扭结点,混沌之子,风暴中心,极左极右姌和的畸形儿,时代的牺牲品。情欲的烦扰,政治的喧嚣,科学的进步,于教授而言是危险而可疑的泥沼,他终日埋首的“工作”是至关重要而又无关痛痒的皮影戏,而人类的自我补完总需要来自敌人的养料,异质的意识形态之间悖谬的越轨、共生、相互吸引才是影片乱伦气质的根由。影史最美3p场面之一,莫名令人想到“诸神的黄昏”一词,又像神的孩子们流落人间,堕落而懵懂地相亲相爱。闪回如孤立的残骸,引人遐思。L的表演隐忍而精准,B的美凌厉而易碎。
豹和The Damned的双重延续,旧贵族与资产阶级的相互迷恋相互折磨。教授是走上下坡路的萨利纳亲王,完全意识到孤独并遁入其中,却依然具有使那些取代他的豺狼感到好奇、想要引诱的神秘魔力——Lietta和Angelica,两个少女的吻何其相似……而他本人也在他们狂暴生命的漩涡中体认到自身逃遁的无力。
Visconti récuse tout vérisme pour dépeindre ce télescopage de deux mondes (ou deux époques) qui entraîne par la suite la décadence de l’un et l’anéantissement de l’autre. Claudia Marsani chatoyante
#FIFF25# 像布努埃尔总是吃不到晚餐的客人,豪宅里也有一群持续不讨喜的贵族,而主角这样带有维斯康蒂本人影子且妄图维持旧世界荣耀和试图保持超然的旧贵族,也仍处于资本主义的某种宿命阴影之下,豪宅则是整个系统本身。虽指出68后,但电影由于隐居空间的封闭性而更接近于去时间性的戏剧,观众通过无政府主义等行为而意识到影片时下的环境,而观众越是意识到人物具备对家庭、社会互动的需求,越会发现人类本质的孤立和精神脆弱,外在越是变革,固守的贵族内在则越显理想化和颓废。
死气沉沉的开始,死气沉沉的结束,妖孽只是过客,最终只有孤独相伴
新与旧、贫与富之间的思想、物质之间的碰撞,drama太多,感触不多。
他如古卷,他是钻石;他如夜幕,他是芒星 ;维斯康蒂的两位爱将如此相得益彰
20210828 诞生于维斯康蒂影艺生涯末期的《家族肖像》是一部回望之作,两代人、两个阶层的冲突被型构为摇摇欲坠的家庭空间。楼上是68革命幻灭后被富人包养的学生领袖及其混乱的情爱对象——包括一个母亲与一双兄妹,楼下则是沉溺于旧欧洲生活品味特别是肖像画爱好中的老教授(通常会认为这就是维斯康蒂自己),而楼上不断入侵者楼下的生活,从声音到各种无厘头事件,直至它被改装为纯白的现代空间。电影展示了革命之后的大幻灭,但也提示出不同阶级之间相似的情欲、品味和背叛的本能。有趣的是,电影的核心主题“家族”形成了多种呼应,它既是风情画上静态封闭的人像,也是非血缘化的想象性组织关系(早于是枝裕和30多年),更代表着70年代无法融合/耦合的阶级状态。片尾应在导演的谱系中看,是一个老人与自己想象的死亡的相遇时刻。
只能缅怀,不能观看。整体场景不错,房子简直太棒了。但人物关系腔调等实在显得无聊。这就是所谓新旧贵族之间的各种纠结。结局是男主青年自杀身亡。其中涉及某个艺术家的作品,教授有很好的的收藏和鉴赏趣味
老教授心真宽有雅兴欣赏青春(和小伯格)与现代狂躁(电话铃声不同BGM交织成催人发疯的背景声)、还感谢这一家自来熟的噩梦房客把自己从死寂的平静中唤醒,换我只想庆幸失婚不育保平安。末段资产阶级与失意红色学生相互揭短只是显得两头都不是好东西。女儿这三人组不就是戏梦巴黎嘛我觉得戏梦巴黎很讨厌这叁也同样讨厌,尤其是女儿性格恐怖至极不算英语配音还做作难当,导致小字辈集团出场我就得切成意大利语音轨。ps回忆中的母亲和前妻分别是桑达和CC不署名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