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的时候,张国荣,白西装,白鞋,一身白,干着骗女人的拆白党这样一个有前途的工作。凭借着优良的天赋,为组织最高领导赏识重视。。。他叫他“大大”,这个词在我的家乡的称谓中指娘家直系亲属中的父辈。
然而那时候,其实他还不懂得他玩的游戏有多危险,不懂情跟鸦片差不多,沾了的人不是废了,就是死了。
后来他果然以身试毒,真心爱过的两个女人,一个为他自尽,一个被他毒害。情字上身,女人其实根本不管你是什么流氓混混也好,地痞无赖也好,要骗她钱也好,想要她命也好,都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爱我么?女人就是这么无聊的感情动物。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回答比说我不爱你还要坏,如果你没有及时回应,那听到这个答案的未婚少女可能会心死另嫁他人,而已婚妇女则可能会跳楼,因为她们一般已经心死无可死,唯有身死。
这个电影不算很好,前面讲小忠良的部分颇有点散,节奏上有断裂。故事也就是一个普通狗血的爱情故事。张国荣扮演的主角一开始的薄情风流不过是假象,他内心其实软弱,阴毒,缺乏力量,给人感觉白瞎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姐弟恋也不过是个噱头,那个端午倒是有的一看,变身之后形如兽类,眼睛里刷刷射的都是怨毒。就是为何变身的线索刻画不充足,给人感觉有点生硬。关键他又不是主角。还是主角太弱,尤其最后回去找如意,拆白党最高领袖充满沉痛地说:我的忠良,废了。。。我也有同感啊同学们。刻画这样害人害己的一个小男人干什么啊?关键他回去还冲巩俐喊:我爱你!风度尽失,毫无形象。虽然你可以说这就是生活的常态,那反衬着前面的情节有多装逼。。。
除了霸王别姬,陈导其他所有的作品给我的印象都是一个字:作。想说得太多而能力有限,真正表现出来的东西太浅。真怀疑他霸王别姬是怎么拍出来的。
这个片子还是有别的可看之处:比如江南水乡,深宅大院,阴暗的房间,光线像尘土一样在空气中飞舞,雨水下灯红酒绿,有如梦魇。这一部分大概来自王安怡的南方吧。而那个一叶扁舟划出莲池,一个眉眼干净遗世独立的白衣少年伫立船头的形象,大概是陈导心中自我的投射。因为这样的少年,他的每部戏都有。
要我说,其实张国荣的忠良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受,幼年失牯,备受欺凌,自尊心和性格都被扭曲。别看他花天酒地到处留情,其实急需女人的真情拯救。而巩俐演的如意则极有女王气质,不但是一家之主,而且极其单纯,不沾世事。两人的第一次,如意说:为了你,我跟端午试过了,来,你身子沉,你在下面,我在上面。估计就是这句话,彻底降服了小受渴望被统治的心。。。
也是毕业了心无挂碍,这才看看文艺片,两个小时电影中间暂停了两三次,其中一次还是跟朋友聊天去。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Z以前的剧透,所以剧情流水一样淌着,我知道它到哪里去,也就不急了。看完风月我才理解张艺谋对巩俐的用心良苦,巩俐到底不是南方的女人,举手投足都略显笨拙,容颜也少了那水乡娇滴滴的标致,像《风月》这般安插进荷花悠悠的江南,实在不够伶俐可人。也难怪,《妻妾成群》好好的园林景致被张艺谋生是改成了干涩的乔家大院。陈凯歌倒是不管那么多,许是在《霸王别姬》里用得顺手了,便直接拿了过来,可惜仍是洗不掉北方的淳朴味。
看片子的时候就在想,谁演如意更合适,而周迅几分钟的客串倒让我茅塞顿开,想起周迅在《橘子红了》里面的表现,若和巩俐角色互换应是更好了。巩俐年纪总是显得老成,不如去客串一下风尘舞女,而周迅纤巧的瓜子脸,干净透彻的江南韵,偶尔叛逆的灵气,实在更适合如意的性格。而且总觉得,演小如意的瘦骨嶙峋的姑娘长大也是更像周迅,而不是巩俐,很难想像在压抑的庞府里,抽着大烟,还能长得那么丰满。
以下是剧透,一股子旧时代的霉味,就硬生生地发酵成了出戏,可惜此情不关风与月。
电影开篇,小如意独自对着镜头,面无表情,画外音慢悠悠地说着,鸦片是什么,我的乖女儿,鸦片是天地间的钟灵毓秀啊。小如意忽地咧嘴笑了,犬牙白白的,好像传说中刚刚养成的小鬼,让人一阵毛骨悚然。如意就是瘦,穿着白色的短裤肚兜,赤着脚,搅乱了女人们的牌局,闯进了祠堂,身上的铃铛遥远地响着,引着管家在身后气哄哄地追,直到穿着白色小背心的小端午抓住如意。如意才领着端午走出祠堂,光洁的后背上,肩胛骨突耸着,小忠良那时从远处走来,白色的马褂,整齐的头发。然后小如意转身,微蹙着眉,两条麻花辫一荡一荡的,端午也随着往祠堂里看,忠良安静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如意身上。这一幕,是开头也是结尾。
只是一个人跟着跟着就不跟了,一个人得不到就决定毁了。然后所有人想起当时年纪小,哪怕夜晚鬼影幢幢,仍是氤氲一片美丽。
忠良在辛亥年入了庞府投奔嫁了大少爷的姐姐,那一年他十三岁,不读书的时候就帮姐夫烧烟,大少爷是烟鬼,苍白的一张大脸,头发湿淋淋搭在一旁,他说,忠良,去亲你姐姐一口。姐姐也说,来,忠良,亲姐姐一口。这番高墙下的乱伦终于让忠良恨无可恨,去药房拿了毒投在烟里,然后仓皇间执行李去北京,谁知阴差阳错到了上海,成了骗女人钱的小混混。欢畅里喝酒赌博,总是这样,亲女人一口,亲掉一个耳环便是战利品,然后幽会处,合伙要胁,劫了人家的钱财。
上海的老大让忠良去骗庞大小姐来上海,忠良内心挣扎中回到庞府,仍是荷花塘中撑船的水路,来来回回不知积了多少人的怨气。他勾着如意喜欢他,能对女人用的招数都在那了,如意一颗芳心也扔了下去,扔在忠良的行李中,翻出一张成熟女人的照片,坚持认为女人比姑娘漂亮。那时候端午过继过来,顶着西瓜头,什么都是跟着如意,于是如意要变女人,也是找了端午。后来如意和忠良的激情戏拍得很好,只是裸露的纠缠的后背转圈,如意乌黑的秀发一直在翻滚,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海藻一样的头发。再后来便是俗套,忠良爱上如意没有骗她到上海,倒是上海老大把如意接来让如意看看忠良的勾当,穿着白色西装,做着拆白的买卖,如意在这边隔着弄堂看,那边小楼窗口,照片里的女人头发凌乱,红着眼睛问忠良有没有爱过她,忠良沉默,女人跳了楼,死了。如意换了洋装,走进十里洋场同样问忠良爱不爱她,忠良不答。一场上海之行,三人全都变了。端午强暴了如意,他说这里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战争,那个女人为了男人去死,可她还是输了。端午回家,姐姐问见着忠良没有,端午不屑地慢声嘲讽,我真不想告诉您他是干什么的。之前退了如意婚事的男人又找了来,端午仍然穿着蓝褂子,哈着腰悠悠地说,小姐和我,和忠良,都是睡过的。
仍然是大俗套,忠良找了来,终于大喊说我爱你,如意闪着泪光说晚了,仿佛变成了琼瑶的戏码,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忠良很快沉静下来,手指抚上了药房覆满灰尘的锁,姐姐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递出一把钥匙。掀开蛛网下的布,烟枪上的玉雕仍然温润,忠良轻车熟路把烟端给了如意,又执了行李离去,只是半路上对着小桥流水,忽地悔了起来,疯子一样往回赶,仍是晚了,靠在门上哭,面容在黑暗里扭曲起来。最后忠良还是被上海来的人开枪打死了,如意被抬到祠堂上来的时候也已经没了心智,倒是端午,仍是从偏门进去,却成了庞家的主事者。
便是一场风月。
杜可风的摄影可圈可点,仿佛雾里看花,却温柔得密不透风。张国荣的演技炉火纯青,白衣白裤风度翩翩,但内心的挣扎,一个转身,一个手势,都做到了。何赛飞仍是顶着那张娇艳的脸,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都那么漂亮那么苍白嘴唇那么红,便是死在那个时代了。端午的前后转变却很明显,同一张脸,愚忠与嘲讽都让人如此信服。唯独看不惯巩俐的北方味,还有滥俗的剧情,若不是有如此完美的摄影,谁也不会把它当成文艺片的。
江南的深宅大院,硕大的油纸灯笼,满满荷塘的莲花在夏风里摇曳,荷花深处,划来一小船,那一身月白的长衫,转过身来,脸庞瘦削清俊,如此的少年,红灯笼、漆门、烛光、一群女人的绫罗绸缎,一杆烟枪,红唇吐出那股烟雾,女人眼里迷离纵情。
我以为遁入了另一部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不过我错了,这不是张艺谋的风格,而是从《霸王别姬》延续下来的陈凯歌。关于这两位对于红、黄二色钟情的导演,常常被相提并论,评头品足。如果没有《无极》这个妖精的存在,我会更喜欢文人气质浓郁的陈凯歌。张艺谋是典型的陕北腰鼓风格,火辣辣的,烈,豪,是狂飙突进的激情,是侠客,是行走江湖的,在他身上看到很浓重的行走,在旅途的痕迹,他在不断去尝试他没有过的题材,如同他在和不同的高手过招。而陈凯歌不是的,至少我安静地品完《风月》之后,从他的《霸王别姬》和《风月》里,我看到的陈凯歌,他是文人,是对过去有种痴迷的把玩,在糜烂的时光里品出中国人骨子里的中国式的小资情调,他是善于用影像去夸张如张爱玲、叶兆言、苏童这类作家笔下的旧上海、旧宅子、旧弄堂,把一朵花的凋谢拍成一段感情凋零的惆怅,把一鱼缸拍成无聊时光最空洞的慰藉,他能在沉溺在影像的夸张、铺成里,拎起他那根对过往时光喟叹的细绳,哪怕串起的珠子发着铜绿的光、乌黑的光、青灰的冷,它都是璀璨夺目的影像世界。
《风月》暧昧的词,在巩俐扮演的如意与张国荣扮演的忠良那场缠绵悱恻的戏里,赤裸的身体,橘黄的画面,黑发飘荡,肢体旋转摇晃,丝质床单如一池春水吹皱,碧波荡漾的意蕴含蓄热烈,暧昧唯美,金黄的色彩铺陈有油画的质感,在陶醉中有种神圣的美丽,这是整个电影里,一群萎靡、堕落、病态、扭曲的人里,一段灰冷、清幽的江南夜色里,最温暖的美感。
这部电影里最失败的和最成功的角色扮演就是这一对苦恋的恋人。当初我不知道陈凯歌为何要选择巩俐要扮演如意,如意是江南庞家的长房大小姐,她性格叛逆、任性。从小就生活在鸦片的世界里,片头那画屏下站着的小女孩,烟雾迷蒙,一种声音:“乖女儿,知道鸦片是什么吗?是人间的钟灵毓秀啊”,那女孩儿听后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这就是如意的父亲对她的教育。在我感觉里,江南女子多婉约,多娇小,骨骼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瘦弱中有些病怏怏的,虽然叶兆言在原作中描写的这位小姐在父亲死后,在孝衣下穿着鲜红衣服,穿着一双大红的鞋如一阵风冲进了祠堂,但在电影里巩俐是穿着一身白衣,一根长辫,袅袅婷婷地缓步走进祠堂。无论如何都不是巩俐能演绎出的风韵来,巩俐和张艺谋的合作多,因为他们的风格都足够的陕北,足够的野性十足。陈凯歌看重了她身上的反叛精神,却忽略了巩俐和这个角色形神都不搭。而且当巩俐很大块地穿着洋装去爱都找忠良,她和张国荣共舞那段,简直就可以看成张国荣被她强暴似的逼问,画面失去了那深深惆怅、失落、哀怨的成分。巩俐的眼睛里就没有过哀怨过,她是一个相当强势的女人。
陈凯歌和张国荣的合作,只能说是优秀的导演遇到了极优秀的演员,光芒四射。他扮演的忠良是一个非常不讨好的角色。从小就目睹姐姐和姐夫抽鸦片,姐夫变态的凌辱,姐姐爱欲的纠缠,让他心灵备受折磨,他是一个心里扭曲的人,他毒了姐夫,去了上海,过上了花花公子加敲诈女人的日子。张国荣把外表风流倜傥、俊美潇洒,内心却极度阴郁孤傲、自卑自怜、恐惧爱的忠良形象扮演得出神入化。特别是几次脸部特写的对话,张国荣靠脸部表情,把忠良对于为自己殉情的“天香里的女人”,歉疚、恐惧、后悔、苍白、矛盾,最后一转脸又是强装的骄傲:“上海是男人的天下”,在忠良心里,看着那些女人为自己而疯而狂,他为自己的魅力而满足,他不相信有真爱,不相信他会动心,他会爱。可当他遇到了如意之后,原来是要复仇的他,被这个锁在深闺,春心荡漾的大小姐,弄得也魂不守舍了。在我看来,他是被迫爱上如意的,是因为如意爱他,他才会注意这个女人。而对于如意而言,忠良这个男人的价值是他不同于她的世界,这个男人能带她离开,实现她的理想。在这部电影里,在如意的台词里有王安忆的影子。如意的爱,如《荒山之恋》的:“女人爱男人,并不是为了那男人本身的价值,而往往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爱情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她们奋不顾身,不惜牺牲。”如意最后讲述她从小就盼当新娘如《小新娘》里那个极其盼着出嫁的女孩。忠良,这个人物生命的空虚腐朽,而当有爱的感觉后,他是如此的无法接受,他对于这个来自庞府的大小姐,是否也和她哥哥们一样,糜烂变态。当如意逼问他是否爱她时,他嘴唇抽动,浑身发抖,和他儿时被叫去给大少爷烧烟时,额头会冒出密密的汗珠一样,他最后也无法说出他爱或是不爱,因为他不知什么是爱。可悲到做人成了行尸走肉。而当他赶回来,如意失望了期待嫁给景家少爷时,那场在堆满油纸灯笼的库房里,张国荣和巩俐飚戏,再次证明了巩俐的失败,张国荣的演技不是仅仅赞可以说的,完全可以感觉他的歇斯底里地渴望抓住不能再错过的爱了,天香里的女人为他殉情,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那次他也没有说出他爱她,可他把她的照片放在行李里,一起从上海到苏州。这次他大声里说出了我爱你,渴望这句话能成为他的救命符,能获得他的女皇的庇护。可他又一次被遗弃了。如意心死了,或者如意在他那里没有实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去驾驭一个男人的理想,她就走了,她也无所谓爱,只是一场战争输了,她就走了而已。而对景少爷,这个男的听端午说如意和他还有忠良都睡过,依然愿意娶她。我想这也不是爱,至少在如意有庞家如此大家产的时候,而最后如意被忠良下毒变得痴傻时,没有见到景少爷的影子,证明这是一个彻彻底底无爱的冰冷深宅。
忠良在给如意下毒后,急冲冲走出大院,却在江南水乡的小桥和街道上迷失方向的奔跑,月光的凄冷加之水面迷蒙的青灰色的色调,是如此的寒意袭来。忠良从复仇到爱到仇恨,一个轮回,抽空了他本就干瘪的灵魂,他彻底地完了。
女性角色里何赛飞的出演很出彩,姨太太的闺怨,压抑的情欲在那一张烈焰般的红唇上流淌,有些凹陷的脸颊映出的暗光,这个女人就是张爱玲笔下的七巧,苍白的脸,狰狞的目光,可怜的心。
1996年的电影,就如此精致,真的很难得,可这部电影一直都没有在院线上映,并且作为编剧徐枫也评价这部电影人物个个的不讨好,甚至都让人厌恶,是重要原因。可陈凯歌还是固执地拍出来了,杜可风的摄影,赵季平的音乐,班底豪华,阵容强大,这部电影值得圈点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果真如叶兆言设想的,如意让梅艳芳扮演,端午由梁朝伟或是刘德华来演,我不知道这会是怎样是盛典,可惜芳菲已走,哥哥也走了。这部为他们打造的剧本,如今只能有如此的版本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月无边,情欲相远。那金色、红色的迷醉,那短暂的欢愉背后,有多少是我们可以去怀念的真爱,心魂俱伤的悲伤,和着那轮清冷的月,一起葬进一池荷花之中,葬在江南的水乡里,旧上海的弄堂的霓虹中。
转自《电影里的人生》
《风月》是陈凯歌较为冷门的电影。之所以冷门,是它处于陈凯歌导演作品序列中高不成低不就的层次。论高,有《霸王别姬》、《荆轲刺秦王》这样的神作;论低,有《无极》这样的奇葩。大多数观众对陈凯歌的认知,大抵在这高与低之间二者选其一,很难有人会提起他那些中层次的作品。然而就像某些比赛、评比在计算最后结果时,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一样,陈凯歌的那些中层次作品更能体现陈导的优点与不足。《风月》、《梅兰芳》、《妖猫传》是这类中层作品的代表。
以《风月》来说,一部电影的关键除了故事,还在于它想传达的主题和情绪,故事是依附在主题之上的。那么《风月》到底讲了什么呢?是爱情悲剧吗?是这样,忠良直到大小姐嫁人后方知回头,可为时已晚。这爱,忠良悟得太迟,大小姐等得太久。爱的遗憾是影视作品重复的最多且不为人厌烦的主题。是封建礼教下对人性的摧残吗?是这样,庞家大院的每个人都被困在这个牢笼中,哪怕时已民国,即便在花都见识过各种新事物的忠良也摆脱不了少时给姐夫点烟,被奴役的压迫。以上主题,均有所指,但并无突出,未能给人以深刻的情感滞留。因为当你看完整部电影,捧起茶来品两口试图回味适才的影片时,你会发现陈凯歌的电影作品中,一方面他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哪怕在某个细节上都要体现导演个人精致的小心思),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他什么都没说,你记住的往往是情绪,而且是没有余温的情绪,就连这情绪都得分作品而论,有的作品可能连情绪都没有,空剩一堆文艺份子的长吁短叹。这是陈凯歌的劣势所在。他的作品往往是个人表达凌驾于电影完成度、观众期许之上。这和第五代导演的兴起背景以及陈凯歌自身的家庭环境有莫大关系。
第一,第五代的崛起正值国家从动乱中走出,一切百废待兴。当一个民族经历了一段足以影响历史进程的变动、灾难后,反思历史等主题占首位,娱乐反而居于其次。加上第五代导演的电影体系是反好莱坞反类型的,瞧不上好莱坞成熟的叙事规则,也没接上中国老一辈导演通俗剧里头的趣味以及中国人骨子里“不拿事当事”的玩心,浮得太高,太沉重,艺术手法毋庸置疑,在那个时代,向世界展示了独属于中国的艺术创造力,影史地位无可撼动。但这种创作思路在市场开始完善之后,对大部分观众便显得枯燥,这是由经济地位所导致的市民心理变化,安定时代下,人们重又需要娱乐了。如何在电影趣味和个人表达上达成统一,成了第五代导演在进入新世纪后的一大挑战。
第二,陈凯歌的出身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导演陈怀凯,比起同代中被评过“黑五类”的张艺谋和野路子出身的冯小刚,陈凯歌可谓是“天之骄子”,注定了其生来就是拍电影的。陈凯歌打小文学素养极高,好读书也会写书,出版过《少年凯歌》一书,里头的文章今日读来,亦能感觉到陈凯歌扎实的文学功底,陈导绝对算得上散文大家。然而电影和文学终究是两种表现形式,回到电影创作上,陈凯歌的这种文人气质是一把双刃剑,其时常用错了边。环境因素和个人因素,让陈凯歌不能(估计他本人也不屑)像张艺谋一样探索电影的表现形式,视听感受,而是沉醉于诗人气质的个人表达无法自拔。当然,导演有表达欲是肯定的,没有强烈的表达欲当不成导演。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李安的文人气质并不影响他的电影,反而锦上添花。
陈凯歌的这把双刃剑,使用是否得当,有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一个好剧本。《霸王别姬》很大程度上是归功于李碧华的原著和芦苇的改编。当有一个好的剧本作为基础时,陈凯歌的氛围营造和细节把握,是电影的加分项;当剧本单薄时,陈凯歌的表达欲就喧宾夺主了,时而会让角色说出不属于人物自身的话,而是导演的话。不是不可以,王家卫电影中每个角色的口吻大体一致,即流放、疏离、孤独和不安全感等属于现代人的特质。区别在于陈凯歌拍的大多是故事片,人物有性格,故事有起承转合,不似王家卫般的随性。在这种有一定规格的剧情片中,个人表达过大,又不能和角色达到自恰,是剧作上的失衡。
另外,陈凯歌偏好话剧风,无论是《荆轲刺秦王》、《风月》、还是《无极》,演员的表演和环境氛围的营造都趋向话剧。此法有利有弊,好莱坞早期电影由于电影这门艺术处于发展中阶段,技术有限,剧本构建和表现手法一定程度上是借用的话剧,尤甚者如比利.怀尔德。在这种技术有限下反而让创作者更聚焦于电影的故事本身,而不被过多的不必要因素影响,所以你现在回看好莱坞黄金时代的那些影片仍觉得饶有趣味,因为它更注重于一个故事的完成度,而这种完成度的构建,来源于话剧,如《满城风雨》、《育婴奇谭》、《彗星美人》、《欲望号街车》。昆汀承袭了这一点,昆汀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有话剧因素,《落水狗》仓库戏的崭露头角,等到了《八恶人》话剧因素更是成为整部电影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姜文是学戏剧的,《鬼子来了》、《让子弹飞》都有话剧基因,《一步之遥》走的更远,先锋派和荒诞戏剧的路子,大多数路人就都懵逼了。
以上提到的,对于话剧的借用,体现的是在戏剧张力的营造和戏剧性的设计上,陈凯歌注重的则是戏剧的表演形式。如同《哈姆雷特》中的“to be or not to be”,更多的是角色对个人内心世界的剖析或展露,是创作者借角色之口意图对观众述说的某种思想或思考。这种表演形式慎用。话剧是在舞台那一方寸之地的演出,观众只能通过演员的动作和台词来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不能有太多细微的表情、动作,因为过于细节的设计,坐得太远的观众就看不到了。所以大多数情况是像哈姆雷特一样,袒露心声,我们可以直接了解人物的所思所想,话剧的魅力在于台词,台词塑造人物,如老舍先生的《茶馆》。而电影,是影像的艺术,影像是用来让人观看,不是给人解释的。行为与动作使你最直观了解一个人的内心,留存解读空间,什么话都说破,便不好玩了。布列松、梅尔维尔都是擅长留白的高手。
《风月》中便有多段人物自白,大多是出现在张国荣饰演的忠良身上。述说着自己如何痛恨这个家庭,背负怎样的痛苦,或是我有多爱你等。这种台词宣泄在很多电影中也有,但得基于一定的情绪铺垫,建立在观众对人物感同身受的前提下,才有力道,在高潮临近前是常规,用多就滥了。好巧不巧,陈凯歌的表达欲和话剧台词形式一碰,如果没有先前说的好剧本作为支架,或是优秀演员作为台词的容器,整个段落易成为冗长的说教,陈导恨不得一股脑向观众解释,生怕观众听不懂。这个问题在《道士下山》中尤为失衡。
再者,话剧表演形式,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因为话剧的台词是艺术化的,超出生活的,你让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用莎士比亚戏剧的腔调说话,人家只会觉得怪,不会觉得美。这种美只能体现在文字上、舞台上。底子不扎实的人说起话剧腔来,给人更多的感觉是矫情。《风月》、《荆轲刺秦王》的演员阵容,无论是张国荣还是李雪健,都出色完成了任务,其气场和功底,使得人物与台词融洽,情节亦流畅自然。对于影片整体风格的塑造,起着不可缺少的点睛作用。而到了《无极》,演员班底是谢霆锋,张柏芝这样的偶像派,并不是说这些演员无实力,而是香港的表演训练和话剧的台词风格相距甚远,二者之间很难统一。故而那些原本便华而不实的台词从电影中人物的口中说出,更是显得浮夸、中二和矫揉造作。
当然,陈凯歌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凭空而来。如我文章开头所言,这是一个长处和短板都很明显的导演。拿《风月》为例,陈导长处之一,在于氛围的营造,情绪的把握。这一点来源于陈凯歌本人对中华文化的深刻了解和独到见解以及文学素养打下的识人识物的底子。陈凯歌的很多电影,在环境基调上味道很足。《梅兰芳》前段新老两代关于京剧破与守的对垒,《妖猫传》中对于“大唐风流”这四字最具象化的呈现,《风月》里封建礼教下的压抑气息,皆是增添影片质感的妙笔。《风月》开场便是一道冷光对着一个低着头的小女孩,一个阴惨的画外音说着“鸦片”的好处,开局便阴森。“风月”片名二字是绿色,绿色是恐怖片中的惯用色调,旨在表现本片中,在鸦片的毒害和封建礼教的束缚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杜可风的摄影,是实现陈凯歌想法的一大重要利器,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庞家祠堂传接仪式上森然的压迫感、上海花街柳巷的艳媚、性爱场景的意乱情迷。陈凯歌的电影,在情绪,重氛围,场景营造上颇有一手,让你有明确的感知。就像一个好的潮州菜师傅,一口汤下去,就知道功夫在哪儿。
陈凯歌的另一大功夫,在细节。虽然在故事的大框架上,有时陈导的表达欲会占主导,但在细节处理上,陈导不含糊。《风月》里最可挖掘的,不是忠良也不是大小姐,是端午。端午在片中的转折,皆是陈导的精致所在。大小姐为了成为“女人”,把第一次给了端午,这场戏,拍得质朴,表现的虽是情欲,但你不会被影像所传达的内容激起一丝欲望,因为这场戏从内容上看,二人在此方面是明显的生瓜蛋子,过程是尴尬的,但也因为这种“不熟练的尴尬”,营造出了一种生活感,从生活感中点明了人物的最初性格及其后的转变,大小姐开场的单纯、端午的忠心与天真,皆是在这一场戏破的。
这之后,大小姐许身忠良,然而忠良背信而走,独去上海,大小姐经历这一番打击后,神情恍惚,得有端午喂药才成。有一段端午给大小姐喂药的戏,大小姐每日的口中只念叨忠良,端午怒而摔碗,置气而走,这是电影中端午第一次对大小姐有叛逆倾向。端午的变化在某一层面上,又与忠良的经历相叠。二人都是礼教压迫下继而反抗的奴仆,只是结果不同。端午在上海街头迷路后,被各种身着艳服的小姐招呼,开始不自在,但回到住处后,便强暴了大小姐。这时的端午光着上身,大小姐身着洋服,两者的服饰和所处的位置与在庞家大院是截然相反的。脱离庞家大院的压抑,来到欲望之都上海。在连番拒绝小姐们的诱惑后,端午想通了,正好对应了忠良所说的那句话“上海是男人的天下。”(虽然他不曾听忠良亲口提起,但环境对人是有诱导作用的)。所以在住处的情况是,端午光着上身,这是在袒露男性原始的欲望,是征服欲和占有欲;而大小姐穿的是洋服有别于大院里的绸缎,原先是正统、威严的,现如今是艳丽,诱惑的。她在端午眼里,不再是大小姐,只是个女人;这里也不是庞家大院,这是上海。这一行为,是欲望使然,也是反抗使然。忠良的斗争对象,是姐夫;端午的斗争对象,是大小姐。所以忠良毒了姐夫,端午上了大小姐,这是对他们所受压迫的反抗,而他们皆换来了一记巴掌。
影片末尾,端午梳起了和忠良一样的发型,忠良反而颓废了。端午的眼神不再天真,看到的只有狡诈。二人命运上的重叠,体现在导演对细节的铺垫和把握能力上。所以陈凯歌的那些中层次作品,往往也会有一两个出彩的人物或人物与人物相处的段落,人物单体是没有魅力的,人物与人物如何相互制约、影响,才是魅力所在,差异塑造个性。还有一个典型是《梅兰芳》中福芝芳与孟小冬关于“白开水干净”的对话,简洁有力,人物个体性格,彼此关系,暗流涌动的氛围,都立起来了。
近年来陈凯歌热衷于上综艺节目当导师,因在节目中所展现的精湛文采,对表演丝丝入扣的理解,对演员灵活的指导,故而圈粉无数。可见陈凯歌吃透了人物,但为何近年来的电影质量仍差强人意。结合上述的优点和不足,我们可以看到陈导在细节和局部的把握上可称一流,但他缺少对整部电影走向的把控,有佳句无佳章,影片最终呈现的效果,便散了点。本来他可以学张艺谋,用个人趣味在某些细节、转折处做些手脚,让观众暂时忽略剧情的单薄,但又克制不了表达欲,电影在观感上太实,剧本又华而不实,整部电影就萎了。从陈凯歌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编剧在一部电影中的重要性,这是现今中国电影界理应重点关注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来,编剧对于电影的贡献,往往被忽略,急需更多的创作型人才。
说回陈凯歌,如果陈导能有一个好的剧本和克制一下表达欲,我相信他是能拿得出好作品的。有时反而觉得陈凯歌更适合当一个文人,写写诗,写写散文,文人的特质在于随心随性的表达,这恰好是陈导的个性。当文人的名望可能比不上导演,然而凭陈凯歌的文学功底,加以时日,不失为中国文坛一方巨匠。可惜,陈导还是在路上偶有偏差,过于“曲高和寡”,忘了电影本质是一门大众文化。唯有在综艺节目的授课中,才能让人意识到他的才华。
周迅定定凝望,落下泪来。哥哥果然芳华。
3.0 看完<<風月>>再想<<梅蘭芳>>,手法結構相似,陳可謂毫無進步可言。縱使<<風月>>編劇再好,杜可風拍的再漂亮,演員們演的再好,趙季平音樂再傳神,置陳手裡,僅僅變成堆砌了。也實在可惜。
陈凯歌脑子还好使的时候,拍的东西确实厉害,营造一个场,观众就进去了,几乎无可挑剔
我是为哥哥看的。
忠良以为外逃十年是解脱,其实内心早已陷在阴霾的庞家大院无法自拔;如意想等来一个太阳解救自己,却不知来的是一个假的救赎;端午以为自己可以卑微地不计付出地爱,却在混乱的大上海迷失了灵魂。景云也许真的是如意的太阳,忠良却戳瞎了她渴望光明的双眼,终于高高在上的端午则成了另一座石头雕塑。
分明是恐怖片
片子莫名其妙,张国荣风华绝代
你总是撩妹于无形之间,随便使个眼色,女主角的心就跟着你走了
不错,让人很心痛。
陈凯歌擅长的题材,舒琪的编剧、杜可风的摄影,氛围营造很好,细节把握也很好,《霸王别姬》是社会悲剧,这一部更大比重是一出爱情悲剧。哥哥的演技在这时候完全无可挑剔,周迅的配角出场堪称惊艳。
我不想做姑娘,我要当女人。为了你,我跟动物试过的。
这片子几乎是靠杜可风的摄影和各个主演挽救了。打光并无不妥,估计是《霸王别姬》大受好评,所以戏剧式的舞台打光借鉴,但特写、长焦和跟拍运镜都是厉害。如此好的配置:园林实景、江南水乡、民国古典,这么多的实力派演员,极为暧昧的暖色调,甚至是一股氤氲的颓唐调光,这摄影太好了。这个文本如果非要对号历史政治,充其量是一个儒家大家族的萎靡、压抑,然后是自毁,甚至《胭脂扣》都比这好多了,格局再往大一点想,只觉的是旧时儒家父权制的可鄙和可悲。我是很怀疑,没有张艺谋这样的摄影师,没有芦苇编剧,没有杜可风等,陈凯歌的作者性和审美意趣到底在哪。到底是没有自己的东西,多年后看《妖猫传》和《无极》更觉如此。7.6
陈拍黄土地,张拍红高梁;陈拍孩子王,张拍一个都不少;陈拍荆轲刺秦,张拍英雄,陈接着无极;陈拍霸王,张拍活着;张拍幸福时光,陈拍和你一起,张再千里走单;张拍大红灯笼和摇啊摇,陈用一部风月作总结。这哥俩到底什么情况?
当我们自负或自满的时候,一定要再来看一遍《风月》,他会告诉你自负的后果是什么。当然,金棕榈得主自负的惨剧最后让徐枫买了单。
一样是拍上海,同样是巩俐主演,陈凯歌这部《风月》和难兄难弟张艺谋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样,一前一后都是比较失败的作品,大量的顶光、部门侧光打得像恐怖片,人物的脸庞经常半明半暗,神经质的性压抑,歇斯底里的人物,故事却很单薄撑不起来,除了演员、摄影,基本没啥可看的。
那个压抑劲拍出来了
那个端午简直是神了。
那时的巩俐眉眼间都是俏与媚。她问,你爱过她吗?那时心却碎了一地。
开头部分杂而无用,后来 渐入佳境,但却始终用力过猛,人物的情感上来就是100°的开水,让人没办法适应。但不知为何,天香里的女人周洁,那么少的戏,豆瓣连个名字都没有,却让我丢了魂。或许是我有故事?三星,给周洁一颗星。
最美运镜最牛逼的用光,太好了这片儿,杜可风是神一样的存在。撇开故事本身的大气之比较不说的话,片子在我心里的评分一点儿不输霸王别姬。还有无可挑剔的中国式美学,其中的床戏片段也是看过的床戏当中最喜欢的。含蓄与隐忍之极致。